法政大学中国留学生对辛亥革命宪政建设的贡献(4)
入读“清国留学生法政速成科”的约二千人，一千二百人结业。后来成为著名人物的，第一班有陈天华、陈叔通、罗杰、雷光宇、余绍宋等，第二班有汪兆铭、胡汉民、朱执信、宋教仁、张知本等，第三班有阮性存等，第四班有沈钧儒、居正等。汤化龙是光绪进士，授法部主事，1906年自请资送日本，入法政大学专门部学习法律，与同学组织留日教育学会，出版《教育杂志》，1908年秋毕业归国，投身宪政运动。
清末预备立宪，各省兴办法政学堂，主持人及教员多为法政大学留学生，如湖北法政学堂监督为张知本，浙江法政学堂监督为陈叔通，其教材也采自“清国留学生法政速成科”教材。
1913年中国出版的杂志《党报》刊载法政大学广告《告中毕民国留学生诸君》，列举清末以来留学法政大学的民国长官、鸿儒硕彦：
范源濂、汪兆铭、胡汉民、方潜、郑言、杨辔龙、甘鹏云、周贞吉、王运嘉、夏同稣、刘春霖、骆成骧、林蹈翔、杨彦杰、刘鹤年、刘著、居正、江庸、杨度、彭守正、张知本、谷钟秀、秦瑞玢
清末留学生进入法政大学所接受的法学启蒙，大体是具有民主共和精神的波索纳德法学，讲授宪法课程的美浓部达吉(1873-1948)又是明治间杰出的民本思想家，坚持立宪主义、自由主义。后来美浓部达吉提出“天皇机关说”，主张天皇仅作为国家最高机关而行使统治权，而主权应属于国民全体，与当时占据主导地位的“天皇主权说”相抗衡。虽然“天皇机关说”的正式提出是在给清末留学生授课以后，但美浓部达吉此种思想蕴酿甚早，在法政速成科授课时已有显示，并对清国留学生发生影响。
前文论及，1911年1 1月修纂《鄂州约法》时，汤化龙提出“共和国体、民主政体、立宪政治、责任内阁、政党议员、人民之权利义务”，显然来源于法政大学传授的波索纳德法学体系，也可能与美浓部达吉的讲授有关。而宋教仁在《鄂州约法》中体现“主权在民”、“三权分立”，也受启迪于法美政体，与波索纳德法学体系渊源有自。
总之，宋教仁、汤化龙、刘公、居正、张之本等在法政大学接受的西方法律知识，尤其是民主宪政思想，在辛亥年间《鄂州临时约法》的修订中发挥了效用。
《鄂州临时约法》先由鄂军都督府公布，再由各省代表开会商讨，是中国第一个近代宪法性质的文件，在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前，具有国家约法意义，集中体现了辛亥首义所高扬的民主共和精神。武昌起义后，宋教仁与湖北樊增祥，陕西于右任，江苏张謇、赵凤昌，浙江汤寿潜等联名发表《组织全国会议团通告书》【19】，号召各省派代表，集议于上海，共商外交、军事、政治大计。这是试图以宪政民主处理国家要务的一种努力，在当时并无实现的可能。
当然，民主宪政的建立，决非一纸文书可以订定，《鄂州约法》申张的“人民一律平等”、享有言论结社等自由、都督由人民公举等“民治”精义，以及推介的三权分立原则及议会程序，很快便被北洋军阀所践踏、所废弃，连约法精神的制订者和捍卫者宋教仁也于1913年3月20日被刺身亡，而谋杀的主使人，便是时任民国临时大总统的袁世凯与国务总理赵秉钧。民主宪政派以和平手段维护共和制，归于失败，这表明：在中国这个宗法专制传统深厚的国度，实行民主宪政不可能一蹴而就，必然要经历坎坷曲折的厉程。然而，《鄂州约法》展示的民主共和国理想，经由辛亥首义及湖北军政府的实践，更为民国临时约法所张大，民主宪政被国人初步领略，虽此后多有曲折坎坷，国人始终心向往之。于右任为宋教仁写挽辞日：
先生之死，天下惜之；先生之行，天下知之。
这“先生之行”，便是指民主宪政的践行，此一开启之功，垂于青史。
辛亥革命选择的民主共和模式来自何方？以往的研究将其归究为孙中山等革命领袖从欧美获得启示。此论固然不错，但过于简单粗略。事实上，宋教仁等辛亥志士以日本为中介，吸收法国系民主共和精义，也是重要一途，研讨清末留学法政大学的一批人物民主共和思想的来龙去脉，便有助于这一重要议题的深化。
另外，人们往往不解：日本明治维新走的是君主立宪道路、坚持主权在君，而大批留学日本的中国青年却执著于民主共和，其故安在？通过对法政大学“清国留学生法政速成科”学脉的考析、教学内容及师生构成的研讨，通过了解明治时期日本近代法政思想的多元性，也有助于诠释此一疑问，从而深化对辛亥革命宪政思想及其实践的认识。
【1】康有为：《进呈日本明治变政考序》，《康有为政论集》上册，中华书局1 981年版，第223页。
【2】《光绪政要》卷38，第40页。
【3】戴家骆主编：《戊戌变法文献汇编》第5册，台北罪文书店，1973年版．第4页
【4】实藤惠秀：《中国人留学曰本史》，三联书店19831997版，第37页。
【5】参见李华兴《民国教育史》，上海教育出版社l997年版，第736页。
【6】（美）费正清编：《剑桥中国晚清史》（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393页。
【7】见《辛亥人物碑传集》，团结出版社1991年版，第10页。
【8】《宋教仁集》上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345页。
【9】见《宋教仁集》上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347-348页。
【10】《军政府宣言》，《孙中山全集》第一卷，中华书局1981年舨，第297-298页。
【11】《蕲水汤先生行状》，《辛亥人物碑传集》，团结出版社1991年版，第514页。
【12】王保民：《汤化龙先生片断见闻录》，《黄石师院学报》1981年第4期。
【13】杨玉如：《辛亥革命先著记》，科学出版社1957年版。
【14】胡祖舜：《武昌开国实录》，武昌文华印书馆1948年版。
【15】李廉方：《辛亥武昌首义记》’湖北通志馆1947年版。
【16】抗日战争间，武汉沦陷，日本占领军企图聘张国溶出任伪职，张在报纸刊发讣告、“遗照”谎称死亡以拒之。晚节可风。
【17】（日）神谷昌史：《中国人留学生与中国的近代化》，《法政》通卷542号。
【18】法政大学大学史资料委员会法政大学图书馆100周年纪念事业委员会编集：《法敢大学1880-2000》，2000年9月30日发行。
【19】见《宋教仁集》上册，中华书局1981年，第365-366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