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林自述(1)

辛亥革命网 2018-09-03 10:18 来源:广州文史 作者:莫纪彭笔录 李业宏整理补充 查看:

李福林是国民党政要,早年结识孙中山先生并加入同盟会,拥护孙中山先生,曾参加过镇南关之役、庚戌广州新军之役和辛亥三·二九之役,以及光复广东、护法运动、驱逐旧军阀莫荣新、平定商团叛乱和刘(震寰)、杨(希闵)叛乱诸战役。

  编者按:本史料是定居香港李福林的公子李业宏先生送给广州市海珠区政协,后由该区政协送来的。为了使研究史料部门和记者了解当时的情况,我们对来稿仅作了个别文字修改,现全文刊载。

  李福林生于1874年,卒于1952年2月11日,终年78岁。他是国民党政要,早年结识孙中山先生并加入同盟会,拥护孙中山先生,曾参加过镇南关之役、庚戌广州新军之役和辛亥三·二九之役,以及光复广东、护法运动、驱逐旧军阀莫荣新、平定商团叛乱和刘(震寰)、杨(希闵)叛乱诸战役。但1927年12月又参与镇压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广州起义。这些都是人们特别是广州人民所共知的。至于史料中谈到他在日敌沦陷广州前在香港与日军暗中联系,拖延了日军进攻广州时间之事,则留待史学家去研究评说。

  据称史料成于1936年、1942年作了补充,以后李业宏又作了补充。史料不少语言称谓以及对事件的看法,特别是对镇压广州起义之事,都是站在其本人立场来看的;另外对一些事件例如对平定商团叛乱和刘、杨叛乱的叙述都有夸大其所起的作用之辞。有些地方为了保存原样未作修改,如“福军所在之地俱得民心,给与人民以福利”等,读者在阅读此材料时请注意当时的历史背景,以及李福林的立场。

  一、引言

  我于民国廿四五年间(1935、1936年间)写过一篇(李福林从事革命经过)。那时我住在上海,把一生的亲历事迹回忆起来,口授给秘书陈藻卿,代我写成文字。事去如今已六七年,我的人生历程又增添了一些新的资料。因此,立意找一个机会再写一篇,而且,前一篇有许多未能详尽,须要补充。后来得到老战友莫纪彭的帮助,把稿子写成为《李福林革命史料》。

  二、辛亥革命以前的我

  我本来是从老农老圃中养出来的一个子弟。家在广州河南之南十里的大塘乡,原属于珠江三角洲的番禺县。由十六世祖调元公在这里开宗立族,祖祠就叫做调元堂。调元堂一族又是邻县南海县中村乡的支裔。自分支以后几百年来,到民国前后,族中人丁共有千余人。族中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知孝弟力田,虽然也有读书识字的,但参加科举,考得功名的却甚少。祖父耀汉公是一个纯洁的乐善好施的农夫,活到70多岁,未曾离开过大塘老家一步,父亲沛尹公仍世守其业,46岁便辞世,祖父是个自耕农,有田百亩,到了父亲时仍有60余亩,并有竹园一片,种的是笔竹。农事之余,我常扛着斩下的笔竹随父亲交到广州双门底的造笔庄去,可称小康之家。不过其时我家有个叔父要娶亲,便把一部分田产变卖了,完成这头亲事。后来家境渐渐衰落,当每造禾稻收完之后,还要从事农副业种菜或杂粮,来维持衣食,然后一家始免于饥寒。母亲吕氏中年去世,她和继母姚氏一共生下我们姊妹兄弟10人。我名叫兆桐,排行第四,上面有3个姊姊,五弟六妹八弟均早亡,七弟名兆台,跟我参加革命,广州光复(注:1911年11月广东脱离清政府称为辛亥广州光复)时是福军的一个队长,奉了胡汉民大都督之命去剿伪都督张承德时阵亡了。九弟兆芳幼年随同乡苏庭章往哈尔滨佣工,念过两年俄文,故后来能替我和苏俄顾问之间做一点普通的传译,十弟兆麟曾随军当营长,后来病亡了。这么大一家人口,自父亲去世后,责任就落在我和七弟两人的肩头上了。当年家中生活艰难,不言而喻,惟有苦苦支撑。反正在这苦斗期间,我从未敢忘却好施的祖德,每于族中看到纷纷纭纭的事情,便挺身去排解,排解不了的就掏出腰包,十两八两不等去“垫台脚”。虽然垫了钱,日后人家或者会还给我,但在垫的时光是没有计较的,调元堂内所有大大小小解决不了的事,由我一言而立决。居乡之日,居然成了一个和事佬,得到同族的景仰。

  我在幼时只读过3年乡塾,也不想往科举场上去躜。这时清廷因鉴于军备的落后,在广州的黄埔兴办了水师学堂(约在1895-1900之间),我就在那学堂当上了号兵,因而结识了一些水师(海军)学生,后来被调到协领衙门当值,这和下述事件就有一定的关系了。

  光绪二十六年,即1900年,那年我28岁。邻县顺德有李胜其人,既是同宗,又有世谊,在广州双门底开了一家洋货店,叫做成聚,已历三世,生意一向兴隆。他于某一日离了成聚,身上怀有百多圆白银毫子,路过禁地大市街,并被捉到米市街的清协领(协领为清武官,将军之下有都统,副都统,往下就是协领,在佐领之上)衙门。那时广州城偏西的大市街和米市街都包括在满族聚居的旗下街之内。平日汉人出入这些地带都怀抱着不安全感,认为是危险地带。有钱的男人不敢通过,有姿色的女人也不敢通过。民国元年以前在旗下街被劫财劫色,不能过问,稍有争执,还被送到协领衙门内,准备杀人灭口。

  李胜母亲连哭带喊跑到大塘来纠缠着我们,日夜不休。怎么办?大塘李族取得功名的很少,没有什么势力,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截了当地把他抢回来。

  于是某日黄昏,我率领6人,带齐武器,冲入米市街协领衙门,要把李胜抢回来。我们乘着协领大人外出未归,闯进协领衙门,直入二门,遇到几只恶狗扑上来狂吠。二门里有几个女人正在探头 张望,当即喝令她们把狗勒住。进了二门,问明李胜所在,把他接了出来,坐在大堂之上把关。接着穿入上房,转入库房,取了元宝8万两,已经满载。这些元宝,每10两为一锭,锭面烙有“归善”、“博罗”等字样,证明都是从两县榨取得来的东西。连同李胜一行7人,大踏步走出衙门。正当此时,衙门外有马铃声响,随声来到二门。但听得马铃声中夹杂着马上人高声叫骂“他妈的,他妈的”。原来是协领大人外出回衙。我们报他一枪,马上人被唬得夺门而奔。我们有些人追上前去,忽觉得脚下踏在一件实物之上,爆拆有声,拾起来一看,是一颗跟荔枝一样大小的珊瑚顶子,已经碎裂了,原来马上人连翎带顶都已遗弃在地面上。我们也不再理会他,一行人摸黑由归德门出了城。只见城外谷埠灯光灿然,这是广州紫洞艇的湾泊处。一行七人就落紫洞艇叫妓痛饮,闹作一团。那8万两分为三分。第一份,给予李胜,让他去南洋。第二份,诸人多愿领往南洋一游。第三份……数年之后,杨广在吉隆坡开发荒地,在荒地中发现了无数野树榕(即橡胶树),居然成了树榕园的主人。又过数年之后,我也亡命到了南洋。有一日,行经吉隆坡马口车站,碰见了他。隔别十多年,老友重逢,悲喜交集。他要招待我,引着我,朝着一间大厦那边走去。我私下估计,老杨必定是在那里佣工的。谁知,我的估计是大错特错了,他已成了这座大厦的主人。

  协领衙门遭劫狱,行文广州府,分发各属县,通缉我们6人,并悬红1万两通缉巨匪李兆桐。以李兆桐为首,率徒劫狱,全省震动。从此,逼上梁山。为了生活,劫富济贫,建筑坚固的当铺也照样的如取如携;为了生理的需要,宁劫妓寨,从不沾污良家妇女,别人抢一个,我挟着两个。我的手下李雍,是个彪形大汉,生得孔武有力,混名叫“大只雍”,另一个手下林驹,生得小如玩具的公仔,混名叫“公仔驹”。每劫当铺,李雍手握大铁锤,先把坚固的青砖墙打破一个洞,林驹从洞口钻入,打开大门。有一次被官差探得我回到大塘,派兵突袭围捕。当时手无寸铁,人急计生,以烂布包着玻璃灯筒,威吓追兵,突围而出。从此得了个混名“李灯筒”。后来在安南河内见到了孙中山先生,以我能够逢凶化吉,给我取名“李福林”,别字“登同”。因为先生常以世界大同,作为理想,故以同登大同之域共勉也。此后,同志见面,就以“登哥”相称,我是不以为忤的。

  大约是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有革命党人李纪堂由香港派了使者二人来到大塘,与我商量加入革命党。当时并未答允,因为那二人颇有可疑,再过两年,我才成为革命党徒。那二人,一名黄青,一名黄耀,同是大塘附近瓦窑乡人。青是绿林豪客,与我素善,清政府对他悬红1000两缉拿,耀则是香港政府的暗探,替两边政府作卧底,企图出卖黄青,此来必定是利用青来出卖我,而李纪堂犹在五里雾中,绝无所知。过后数月,青果然中计,由香港被解回省。一命呜呼。

  三、孙中山先生邀我赴河内

  清朝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我正在乡间过日子,一日忽然报道有乡人马吕从南洋回来,要找我见面。次日我们见面后,得知他是奉了孙中山先生之命回来邀我立即前往安南。马吕回乡原是负有秘密使命的(他后来参加辛亥三月廿九日广州之役牲牺,是七十二烈士之一)。当年,他是孙先生召我的密使,引我走上革命之路的人。过了几日,我们便到了安南的河内,谒见了孙先生。即日孙先生便邀我加盟,并亲自讲解了我们为何要革命,和革命的宗旨。多年来,心中纠缠着许多疑难问题,一旦豁然如梦初觉。我一向认为与清朝政府作死对头,被以匪徒看待,悬红通缉是我的荣誉。加盟以后,住在河内足有两个月。日中,不许我们在外面乱跑。孙先生告诉我,这里清廷的耳目众多,仍要提防。夜间,定了革命的功课表,把我当作学生给我上课,如遇到时间忙不开的那一晚,也不肯就此缺课,临时叫黎仲实代课。这时,仲实住在河内,到林焕庭处帮他教书,为我这样一个老学生代夜课,累他日夜奔忙。在授课期间,孙先生打电报到钦廉,把胡毅生叫来和我认识,吩咐他日后领导我做革命的工作。

  其时,镇南关战事正在酝酿,孙先生召集了黄克强、胡汉民、黄明堂等来到河内,计划如何夺取该关。计议已定,即派我随同明堂等从间道开赴前敌。战事相当激烈,敌我相持不下,经过七昼夜血战后,卒之占领该关,是为革命史上有名的镇南关之役。于是革命的声威大振,依照原定计划,还有国际援助,革命前途更有希望了。忽而局势一变,为清廷走狗陆亚宋(即陆荣廷)纠合近地营勇,拼命反攻。我军渐渐不利,据守孤关,弹尽援绝,遂告失败,这就是孙先生在自传里指出的第六次失败。

  失败过后,孙先生率领同志退回河内,我也是其中一人。是役为我参加革命战役的第一次,又是分得革命工作的第一份,当日的心情是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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