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锷与云南(2)
辛亥革命网 2018-05-31 11:05 来源:云南文献第15期 作者:杨亮臣 查看:
当出师计画暨总司令部组织规程研订时,会议席上有人提议成立临时元帅府,并推举唐继尧先生担任临时元帅,召集省议会为临时国会之雏形,以奠立临时政府之基础,与北京袁逆相对抗。此议提出,继尧先生大表反对,力排众议,继尧先生慨然曰:「云南首义,在求实力以倒袁,不在以空名以吓袁,对于各省,则在以大义激发,不在以崇称号召,如今遽设临时元帅名号,固不论袁贼老奸巨滑,不为所动,其他各省,欲表同情于我者,恐皆因此而存芥蒂之见,不甘受制,从而灰其向往之心,而观我孤军与袁贼奋鬪,则大事败矣!依继尧之见,将军、巡按使名义,自应废除,因上述职称为袁贼所委任,临时元帅名号,决不可采用,不如比照民国前案,仍称都督,以统率全省军政,并号召邻近各省。」与会人士,均表赞成,一致赞佩,于是便由滇籍国会议员赵落等多人联名通电各省,并推举唐继尧先生为云南都督。这便是松坡先生到昆明后参与云南首义护国的先声。
会中并决议以滇省现有部队,编为护国军三军,第一军由松坡先生任总司令,统率出川、黔。第二军由协和先生任总司令,统率出桂、粤。第三军由唐继尧先生以都督兼统,坐镇昆明,策画讨袁全局。此议既定,继尧先生再三谦让的说:「继尧前曾率师出征,略有经验,此次讨逆,尤愿躬赴前敌,身先士卒,松坡先生辛亥起义,功在云南,今与协和先生应邀远道来滇,共同首难,盛情可敬可感!云南都督一席,理应请松坡先生担任。」
松坡先生闻之,急起言曰:「云南诚然是兄弟旧游之地,然而,近二年来,兄弟在北京颇觉清闲,此次正想利用出征讨袁之机会,锻鍊身体。况且,蓂赓先生是现任将军,理应承担都督重任,坐镇滇中,以主持讨袁军事。」
如此继尧先生力辞再三,松坡先生谦让再四,双方礼让坚持不下,与会人士左右为难,莫所适从。最后松坡先生热泪盈眶语调激动的说:「云南护国起义,确实是孤军犯险,惟一求胜之道,厥在引发全国同胞的同情,得道多助。莫赓先生身负大责重任,若率师远征,惟恐不但不能获致预期的效果,反而予人以启衅侵略之嫌,往岁援川,已有疵议,今再率师出滇讨袁,必为袁贼挑拨离间,反为不妥!对内而言,赓滇先生主持滇政已久,军民拥戴,愿为效死,实亦不宜更动,致生纷扰。」松坡先生的这一番慷慨陈词,使与会人士莫不含首称是,欣然赞许,继尧先生也祇有俯从众意,不便坚持了,当即约法三章:
一、不论军制军令,凡涉及总揽之事者,以云南都督府名义行之。
二、蔡、李两总司令,采聘任方式,来往文书,得用谘函。
三、对外文告,唐(继尧)、蔡(锷)、李(烈钧)三人共同署名,传布之文电、檄文,则唐、蔡、李、任(可澄)、刘(显世)、戴(戡)共同列名。
唐继尧先生讲义气,重交情,谦光和德,推己及人,当年越国三杰公忠体国,雍容揖让之风,不作堪称当代一蒙杰,将领楷模,今日同想他们所表现的磊落胸怀,光明心地,古今中外,亦罕其俦者。可以说惟蔡、李不能见唐之伟大,非唐不能成蔡、李之丰功!
民国五年一月,松坡先生继护国先遣军之后,率由云南精锐所编成的护国第一军入川,与袁党激战川南叙、泸一带,艰苦备尝,历时四月,西南各省相继响应,联合倒袁,袁逆只得取消帝制,六月五日忧愤而死。黎元供先生以副总统身分继任大总统,松坡先生受任为四川都督兼着民政长,终以积劳成疾,喉疾日剧,乃于是年十月东渡日本就医,至十一月八日,病情恶化,逝世于日本福冈大学医院(松坡先生致命之疾,以今日病理常识言之,乃喉癌也。)松坡先生逝世时,年仅三十五岁,英年早逝,永留国人哀思!
松坡先生逝世后,云南军民在昆明会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苦雨悲风,愁云断肠,会中唐继尧先生应邀演讲,其讲词略曰:「松坡先生逝世,实为国家民族最大之损失,当年云南护国起义,继尧与松坡、协和两先生同心救国,同生死、共患难,三人从无彼此之分。外间小人,竟有松坡先生主动,继尧为被动的说法。本省有识之士及参与倒袁袍泽,深抱不平,其实继尧与松坡先生久共患难,誓同生死。「松坡即我,我即松坡,」云南护国起义这场大事,要说松坡先生是主动,继尧当然也是主动,如说继尧是被动,松坡先生当然也是被动,一生一死,乃见交情。我云南军民,对松坡先生之逝世,应表示非常之哀悼,是非自有千秋公论,毁誉不屑计较一时,须知云南首义护国,乃全体云南军民自主自动自发的志事,这点无人可以推翻,那就大可放心了!何必耿耿于怀呢?……」继尧先生这番公情私谊通情达理的话,表现入微。「松坡即我,我即松坡」之言显示唐、蔡两公交情之深,互信至笃。
松坡先生病逝日本的消息传布后,小凤仙这位红粉佳人会撰挽联刊之报端,悼念其英雄知己。联曰:「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息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数年北地燕支,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有将「燕支」写为「胭脂」者,虽欠工整而义意深长,)上联言词生动而情文并茂,不知果否出自青楼艷妓之手笔欤?
多年之后,在偶然的集会中,会有人问李协和先生当年云南起义的事实。协和先生的答覆,义正词严,其言曰:「干大事的耻言功利,不过是非真假,不可不明,当年云南护国首义,如果不是奠赓先生总揽大局,我和松坡先生就不可能进入云南,假若当时不是奠赓先生下定决心,早有准备,我和松坡先生到达昆明之后,仅祇一周之时间,就布露天下,草缴讨袁,大军陆续分头进发,就是演一齣戏、也感到时间急促,何况是真刀真枪的革命工作呢?
所以云南起义这回大事,我和松坡先生应邀远道而去,承蓂赓先生不弃,共襄盛举,认真要在民国的功劳簿上记一笔,那么奠赓先生应居首功,松坡先生次之,我呢,确实是毫无功绩。」这一番话,充分表露了革命将领的胸怀。
松坡先生于「增补会胡治兵语录」言曰:「军队之为用,全恃万众一心,同袍无间,不容有丝毫芥蒂,此尤在有一「诚」字为之贯串,为之维持,否则如一盘散沙,必将不戕自焚,社会以伪相向,其祸伏而缓,军队以伪相尚,其祸彰而速且烈,……古人相处,有愤争公庭而言欢私室,有交鬨于平时,而救助于疆场,盖不以公废私,复不以私而害公也!惟于公私之界分得清,认得明,使之划然两途,不相混扰,则善矣!欲和衷共济自统帅先办一副平恕之心始,功不独居,过不推诿,可以言破敌!」先总统 蒋公当年对松坡先生亦甚赞扬,「增补会胡治兵语录」一书之再版, 蒋公曾为题序,有云:「余读会胡诸集既毕,正欲先摘其言行,可以为后世圭臬者成为一书,以饷同志,不意松坡先得我心,纂集此治兵语录一书……」缘以一该书在军中及军事学校,都列为将校员生必读之精神教育必修教材,经 蒋公之题序,益增是集之辉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