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领宜昌革命军东进的高参张鹏飞

　　辛亥革命宜昌首应继义，学者们已撰著专文，唐牺支等功名在帐，故不赘述，为缅吾土俊杰张公鹏飞，谨略以为引。张鹏飞勋业照人，因其“功成身退”，后而隐踪而轶缺史料竟至生卒不详。余读张公自述，聊理小文，不足为祭。张鹏飞，字环海，宜昌人，文学社社员。他是在辛亥革命武昌首义后的宜昌继义中，引领宜昌义军东进当阳，光复沙市，攻克荆州，保卫武昌新生革命政权的高参或实际指挥者，是宜昌应该记住和怀念的辛亥革命先驱者。

　　风雨如磐 东山寺点东门火

　　百年前的中国，大地富饶人民穷。苦难的中国饱受帝国主义列强欺凌，积贫积弱，国将不国。1876年中英烟台条约以后，英在宜昌开埠。帝国主义为了进一步奴役中国人民和掠夺中国财富，从19世纪末以来，开始对中国进行铁路投资，争夺铁路的修筑权。粤汉、川汉铁路是沟通南北和深入内地的两条重要干线，因而成为帝国主义争夺的目标。1911年5月9日，清廷突然颁布铁路国有，把原由商办的粤汉、川汉铁路收归国有，注销商办，全国哗然。川汉铁路的建设股份，不仅来自绅士、商人、地主，还有农民，而且农民购买的股份占很大比例。已集股本白银1670万两，成都公司和已经铺轨三十华里的宜昌工地群情激愤，保路风潮风起云涌。

　　1909年底川汉铁路首段在宜昌动工，民主革命思潮骤然在宜昌传播开来，从1910年7月宣传革命思想的社会团体宜昌公益会成立至1911年5月未及一年，会员已达283人。由于川汉铁路的停工，滞留宜昌的数万民工既无生活来源也无返乡的盘缠。笔者在上世纪70年代初，于宜棉同事陈启华家（原伍家公社共勤大队）搭住时，其祖父陈爷爷（名字遗忘，时年九十余岁）亲口对我讲，他就是“修铁路从沙道观落到宜昌的，当时每日有几颗盐泡几颗米的水饭吃还是好的，铁路坝饿死好多的人”。宜昌公益会组织会员到铁路坝、小溪塔沿线工地演讲，7月中旬，策动宜昌筑路工人起事，先有百人聚抢米行，继而乘隙夺取驻防营兵武器，暴动未遂，二十余工人惨遭杀害。

　　保路运动爆发后，武汉新军大部被调入川，统治者的武力减弱，武昌起义条件成熟。1911年10月10日，武昌首义的消息传到宜昌后，宜昌军界的文学社和公益会等组织闻讯而动，10月14日，文学社唐牺支等军、警、学、商界人士43人在宜昌东山寺秘密聚会，商议宜昌的首应和继义，并决定10月18日夜举行宜昌起义。10月18日上午，驻宜新军四十一标排长、文学社社员、时年24岁的唐牺支被推举担任宜昌起义指挥。

　　10月19日，宜昌海关给上海海关电报告：“革命党本月18日夜间占领宜昌，既没有骚扰，也没有战斗，唯一被杀的人是一个企图越狱的囚犯，他被军人用刺刀戳死。大部分官吏都逃跑了，看来是事先早安排好了的。半夜二点半，东门附近起火，有人说这就是起事的信号。第二天早晨，革命党占领了全城，人们手臂上都缚上了白布条。道台和三个委员前一天乘民船逃走了。听说审判厅长已经逃往城外山中，知府和知县归顺了革命党……新政府继续着非常好的秩序，对抢劫和放火的人都杀头。但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铁路工人，工人仍有暴动的危险”。

　　东门廖家台（今欧阳修公园，笔者认为应作为辛亥革命宜昌首应的纪念地）起火，正是宜昌起义、新军反正易帜的信号。“翌晨，全城高悬汉帜，商民欢呼。府县以次，相率归顺”。大清“承平”二百余年已久的宜昌，从此光复。

　　宜昌整编 义军强留参谋长

　　与宜昌东山寺秘密聚会的同时，10月14日，湖北军政府都督黎元洪和军事部部长孙武，亲遣宜昌籍军官张鹏飞赴宜昌，联络联合宜昌新军。张即日乘大吉轮上驶，10月19日晨六时，张鹏飞抵达宜昌后，即前往驻宜新军处，与四十一标军人相遇，经询问得知该标和三十二标的人数和驻扎地段等情况。

　　张鹏飞与宜昌新军唐牺支接头后，即集合驻宜全体军队，唐牺支主持会场，张鹏飞宣布省城武昌全军起义的宗旨和湖北军政府指令；并向宜昌起义军讲述武昌起义彭、刘、杨三烈士，即彭楚藩、刘复基、杨宏柱等人英勇就义的情形；都督黎元洪如何运筹帷幄的方略；全国各省军民如何迅速响应以及湖北军政府颁布的各项命令，包括保护中外人民生命财产的命令等。官兵闻言，欢声雷动。当即宣布由宜昌驻军组成革命军宜昌司令部，将所有宜昌驻军及巡防营整编为两个标，并由张鹏飞推举，唐牺支担任革命军宜昌司令部司令官，担负招抚鄂西各府县重任。

　　张鹏飞此次抵达宜昌的任务是与宜昌的起义军队取得联络、达成联合、进行整编后，再去荆州侦查满人驻守情况，然后回湖北军政府复命。宜昌整编完成后，张鹏飞准备下荆州去完成侦查任务，却被唐牺支等挽留，并一致推举张鹏飞为其参谋长。张鹏飞以有命在身立即回拒。唐牺支再三强留，并派戴勤学专程赴武昌报告，禀请湖北军政府军务部部长孙武，获孙武批准。张鹏飞“不得已，惟心力而为之”。

　　调停工潮 铁路工人成新兵

　　张鹏飞留任革命军宜昌司令部参谋长，襄助唐牺支，成为唐的幕僚和智囊。他与唐牺支共同分析、筹划后，将要害地方分师严守，以备不虞；同时，传见警务代表王正言，重申军令：“加意保护地方，及外人之治安”。他们一面派兵监视前朝旧官吏，一面派人会同商务会董清算宜昌各局、所财政，查获二百余万款。还派阮管带带领步兵一个营，驻扎在川鄂交界的巴东防务，派哨兵进驻巫山府要道，尽力扼守上游，以防赵尔丰、端方带兵东下。

　　当时宜昌城的治安，最担心的是在铁路坝（今夷陵广场）。由于宜昌铁路停工，三四万工人和苦力滞留，他们既无生活来源也无返乡的盘缠资金。工人和苦力随时都有暴动的风险；随时都可能发生攻击市民，骚扰商家，铤而走险的行为，为患治安。

　　张鹏飞出面，约请铁路宜昌总理李稷勋、协理陈燮堂协商，“语以工人万一暴动，二公之关系匪轻”，李、陈愕然失色，赶紧问如何解决和调停工潮。张鹏飞劝李、陈可先垫付资金，将工人运回天津，方可保李、陈无意外之虞，李立即允诺答应。次日即函告商会会董，与大阪轮船公司交涉工人回天津事宜，费用由濬川源汇兑。交涉定下来后，又在滞留的数万工人中，挑选精干的年轻人1000余人，充当新兵。另外二万工人，一律运回天津。

　　兵贵神速 东进当阳围荆州

　　铁路工潮平息后，宜昌城人心稍定。宜昌的起义整编，不仅使武汉革命军解除了隐患，而且还使盘踞在荆州之敌完全陷入革命势力包围之中。荆州一向是旗兵驻防的战略要地，荆州控制两湖，荆州不解决，则宜昌无门进出。宜昌司令部扩编新军武装，除了把会党起义部队改编为新军外，另派专人为募兵委员，吸收了川汉铁路的北方工人1000余人，扩充了已整编的两个标的新军实力。

　　其时，清军南下武汉镇压革命军，襄阳道喜源计划联合荆州驻防旗兵侧击武汉。局势危难，如不旋即按计划东进，攻克荆州城，则前功尽弃。张鹏飞紧急集合军官，商议攻取荆州之策。见与会军官默然无声。张鹏飞在会上动员道：“兵贵神速，宜昌居鄂之上游，鄂中有警，宜军须东下救援，荆州未下，阻碍咽喉，若不急下荆州，而徒守宜昌，于协助鄂军进攻退守，颇不便利”。张鹏飞话毕。各军官群起厉声誓言：“急取荆州！”张鹏飞即与唐牺支运筹准备，秣马厉兵。

　　在派兵扼守宜昌上游的同时，还多次遣便衣密潜荆州，传檄荆州连魁等清廷将领，促其归顺。檄文特别申明：“革命不过推翻君主贵族，建立民主共和，普通旗人，概无仇视。”开会协议进攻荆州的具体部署后，按照计划，一面调集施南（恩施）的三十二标来宜后援；一方面派参谋关克威率步兵二队，开往各地为游击队，以断清兵荆襄之援。11月4日，关克威直入当阳等地，百姓大开城门，迎接入城。我军一到，敌军闻风而逃。

　　荆州一隅，革命军政府多次派员招抚，清兵挟城墙坚固，拒不奉命投降。此时，张鹏飞传令标统喻洪启，令其率部攻击荆州：一、参谋关克威由当阳进攻荆门，隔断荆州与襄阳之交通线；二、管带邓金标率一大队由当阳河溶夺取八岭山，向荆州方面进行威胁；三、管带欧阳超率一大队，用船只输送至荆州之江口集中，即由江口登陆，占领阵地，袭击荆州；四、标统喻洪启率一部分由小轮于黑夜输送至沙市，占领金龙寺一带阵地，使敌人四面受攻，有兼顾不及之；五、标统喻洪启为总指挥官，所有攻荆的各军受其节制；六、参谋沈岳乔装造炸弹，并协同喻标统相机进攻荆州。

　　为防满人决沮漳河大堤而阻我攻城，欧阳超由水路前进，先行占领万城后，由沙市登陆，联合沙防营，形成对荆州城三面合围进攻之势。再由宜昌铁路工人选充的千余新兵，左手挥义旗，右手持短刀，虚张声势，以备攻城所需。攻势虽已拉开，而荆州城墙高大坚固，非快炮不能拿下。张鹏飞阵地与唐牺支商量后，即回武昌请领快炮，一并报告宜昌如何防守；荆州如何进攻；以及现在荆州被围的战况等。

　　土炮轰门 攻坚擒旗斗古城

　　张鹏飞于11月21日抵达武昌湖北军政府，面禀都督黎元洪，提出攻荆州急需几门火炮，却因汉阳失守，请炮绝望。湖北军政府军务部部长孙武要张鹏飞“速回沙市，无论如何，总宜早日拿下荆州，万一武昌不保，以荆州之固，可以进攻退守”。张鹏飞一路忧思，五内如焚。在抵达沙市登岸时，偶见江边舢板置有三升七炮及土炮，可济燃眉。张鹏飞大喜，即告唐牺支，唐即令调付使用。

　　次日早晨，张鹏飞同沈参谋步行到荆州城下侦查地形，既然没有更多的军火快炮，唯有不怕危险，舍生忘死，存与俱存，亡与俱亡。当晚即将舢板快炮、土炮一一安排在要害地点。

　　是夜九时，炮火齐向西门、东门和草市一带猛发。张鹏飞亲临阵地，督率炮队于土门头攻击清军将军署所在地公安门，至次日凌晨3时暂停。他还会同王正雅统带之湘军，径至北门，使用云梯及布袋实土，为登城之计。各部一致行动，向荆州城发起总攻击。只见城内数处火光，将军署斗标中炮折断，而城内寂无声息。各炮队退回原阵地，检查人数，仅伤一管带，张恐其感染，嘱咐其不要落水浸湿伤口。激战一昼夜，敌人粮尽弹绝，无力顽抗。

　　1911年12月10日，清廷左都统恒龄在旗民责骂声中举枪自杀；将军连魁及右都统松鹤不得不请比利时传教士马修德、英国人葛云森等向革命军求降。 12月18日，革命军核定降款六项，率军进入荆州城，荆州遂完全掌控于革命党人之手。

　　攻克荆州胜利后，张鹏飞向湖北军政府军务部部长孙武请辞引退，游学于日本。旅日游学湖北同乡会《汉声》闰月增刊辛亥·第三期还发表有《张鹏飞赴日考察报告》等文。张鹏飞撰文自述：“鹏飞辞职游学于日，所谓功成身退也。鹏飞，湖北宜昌，字环海”。

　　 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我们不要忘记张鹏飞。试想，如果宜昌起义军和义军首领唐牺支不是得到张鹏飞的有力支持；如果不是张鹏飞及时整编扩充和引领唐牺支的宜昌义军东进，继而光复当阳、万城、沙市，荆州等地，及时切断襄阳清军的后援，襄阳、荆州之敌就有合力剿灭武昌新生革命政权的机会，辛亥革命的历史将会更加血腥。张鹏飞，一个不应被历史忘却，一个功盖天地却淡泊名利的宜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