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难先的自号及其解读

辛亥革命网 2017-05-16 09:24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张泽新 查看:

张难先,谱名辉澧,字难先,又名绍良,自号义痴、六其居士、耻庐老人、东湖老人、旦庐老人。这四个自号各有来历。

  张难先(1874—1968),谱名辉澧,字难先,又名绍良,自号义痴、六其居士、耻庐老人、东湖老人、旦庐老人。这四个自号各有来历。

  张难先最常用的自号是“义痴”,特别是解放后他的很多书信、字画的落款大都是“义痴张难先”。为什么使用“义痴”这个自号,从张难先留存下来的文字中没有答案。但从他一生的言行中,我们不难理解他的用意。我认为,张难先的“义”表现在他的豪侠仗义、坚守正义。张难先从小就与众不同。在过去的塾馆里,寄宿的学生很多都是富家子弟,离学校近的贫苦学生都是走读,这些贫苦学生经常受那些富家子弟的欺负,但自从张难先来了以后,这种恶劣现象就几乎绝迹了。张难先还有济贫扶弱的侠义心肠。有一次,他家雇人在分得的几亩旱田收割小麦,张难先见到一些老人在地里一穗一穗地拾着遗漏的麦子,就让他们每人搂几捆割好的麦子走了。后来,他的母亲见场上的麦子变少而纳闷时,他说:“那些人一穗一穗地捡,那得多少天才能捡到一升两升呢?我让他们抱了几捆走了。”从这两个故事中,我们不难看出他的侠肝义胆。张难先从政后,一直坚守正道,维护正义,无论是清匪除恶,还是替民伸冤,抑或改革创新、惩贪治腐,他都坚定地维护着社会的公平正义,彰显正义的光辉和力量。

  张难先的“痴”则体现在他痴心革命、痴情为民、痴情不改。曾在仙桃市政协工作过的一名干部印保才这样评价张难先的“痴”:张难先的“痴”是一种不惜为国家、民族事业献身的浩然正气涵养而成,是由其坚定不移的人生原则浇铸而成,也是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风雷激荡的时代知识构架形成。其“痴”的价值观念和行为准则就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尽管“痴”在当时的士大夫中间是一个贬义词,但张难先违逆世俗的偏见,始终保持这种人生品质和处世态度,有着特立独行的秉性,确实十分难得。正因如此,“义痴”二字在他的书信、字画、书籍、笔记本中随处可见。

  “六其居士”的“六其”是有其用典来历的。据我的理解和一些老师的分析,应源自《孟子·告子》:“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张难先引用孟子的话认为,凡是使他的筋骨受到劳累,使他的身体忍饥挨饿,使他备受穷困之苦,做事总是不顺利。这样来震动他的心志,坚韧他的性情,增长他以往所不具备的才能的各种事情,都是为了致良知。张难先的成长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1874年(清同治十三年),张难先出生时,他的父亲在祖居的接阳集镇上经营着一爿杂货店,另有薄田数亩,家境尚属小康。但他16岁那年,父亲病故,家道开始中落。此后几年中,张难先倒是刻意攻读,甚或独居祖祠“思小惠而忘大耻”句,隐萌种族之见,开始对使中国迭遭屈辱的满族统治者产生不满,自然也就不愿通过八股考试而到清廷做官,甚至后来有人愿替他纳资捐官也被“笑谢之”。22岁,承继父业支撑门户的长兄又逝去,作为次子的张难先不得不挑起家庭的重担,从此结束专心从学的生涯。但他不善于经营理财,铺店生意毫无起色,只得把店务交给弟弟和侄儿料理,自己则设馆授徒,以补家中困乏。即使如此,家境仍常常弄到无米下锅的窘境。26岁,母亲又在忧愁中故去。第二年,兄弟三房分家,他只取薄田三亩,瓦屋一椽。这时,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为着这个小家庭的生计,他只得到荆宜等地卖字作画,得以结识若干荆楚名士。

  从1904年到1924年,在这漫长的20年中,张难先经历了那个时代的人间沧桑和风风雨雨。作为继科学补习所之后的革命团体日知会的重要成员,他为革命运动奔走鼓吹,后因事败而系狱。在狱中,他抱定必死的决心,自承反清革命,洋洋洒洒数千言,供认不讳。经保释出狱后,继续为革命奔波联络,密谋策划。他为武昌首义的胜利而欣喜,并亲身参加保卫新生政权、扩大胜利成果的战斗,后又因袁世凯的篡权窃国和革命党人的“浮躁浅陋”而深怀忧虑。当人们或兴高采烈、欢庆胜利,或振臂言功、沽名争利的时候,张难先看到的却是“隐患实深”。他告诫同志们“应深谋远虑,不宜于袁世凯是非未明之日,摘其一二小节奋其空拳,以与之争一日之胜负”,主张勤学反思,养精蓄锐,培植人才,以便日后担当国事,一旦袁氏劣迹昭著,“去一袁氏不啻摧枯拉朽”。但他曲高和寡,于是发愤读书,“预定10年后再出问世”,悄然隐去。归籍后购薄田20亩,耕读自给。这时,他已届不惑之年。在此后10年内,张难先异常贫困,却不潦倒。1920年至1922年,张难先以年近五十的高龄,赴北京求学求友,一面与蔡元培、梁漱溟、林志钧、萧隐公等饱学之士讲学论道,一面到北大与莘莘学子同堂听杜威、罗素等西哲授课。他一度寄居西山林场,“困于经济,俱步行进城,往返则百里。年近五十,实非所任”,后来变卖沔阳田产,租得北京西直门内崇寿寺的一间偏屋,携二女一男在京入学,自己谋得一个在陆军参谋部当抄写的差事,但常常数月领不到薪水,生活“奇窘,二月初解身上之棉马褂质银三钱,次日又解袍质银一钱五分”。梁漱溟见他四壁萧条,愿每月津贴三四十元,也被他“笑谢之”。

  其实张难先成长的经历,正是孟子所说“六其”的真实写照。就是说,人的品德、智慧、本领、知识,往往产生于灾患之中。一个人如果能经受住命运的考验,以一种乐观自信的态度去对待人生的磨难,并在不断的奋斗中磨练砥励自己的心性,就能达到完善自我,提升素质的目的,从而完成上天赋予自己的伟大人生使命。从张难先的人生经历中,我觉得他能做到“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或许还有另外一层意义,就是在触及灵魂的磨练过程中,他的心性逐渐达到清明的境界,平常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难令他动心了,自然很少有物欲的牵累和蒙蔽,这样,他那神奇的良知所产生作用的地方,自然就会多一些,做什么事都比较符合“道”的规律,也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六其居士”的“居士”是对信仰佛教的俗家弟子的称谓。张难先自称“居士”也是有缘故的。他民国元年(1912年)六月二日曾在三佛阁照了一张僧装照,并在照片上题了两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绍祖留侯,天生怪物。”他专门为此事作了一段注语:“我何以照这一张相片呢?我参加辛亥年安襄郧荆招讨使季雨霖的北伐军,和议成后回省,看到好多朋友,都以为满清一倒,革命就此成功,大家准备作官僚享受,不知袁氏窃国,实较满清之后患尤甚。我看了这种场面,实在感到不快,因此尽管各方欢迎北伐军,总是标明季雨霖、刘英、梁钟汉、张难先四个人,我却总是不出场的。文学社的同志很讨厌我,就在抱冰堂专开一个欢迎我个人的会,我不好不去,却又怕讲话。届时蒋翊武请我讲话,我以不善说辞,经不起大家勉强,我就照上面的意思痛说了一顿,当时就激起了文学社要人杨王鹏的怒气,大肆攻击,我就负气跑了,途中就发生一个逃禅的观念,路过一个照相馆,我就进去照了一个僧装的照片。这当然表示一种要不得的消极态度。入世,我又无应付大难的学养;出国留学,那又非仰新贵的鼻息不行,而且连黎元洪我都不愿见的。这怎样办呢?我打定了主意,先从儒家学说研究起,当退还了黎元洪送我的顾问聘书,归田求学……”1916年夏,张难先又在这张照片上写了一段批语:“这和尚有妻有子又吃肉,禅也不会参,经也不会读,无端披一件衲衣,惊世骇俗。我劝你回头是岸,不如向明明朗朗处求一个归宿。”这就清楚表明,张难先辛亥革命后一度想消极归隐做佛教徒,后来还是不甘沉寂,再度转向研究儒学,出世为国家民族做一些有益的事情。所以,张难先用“六其居士”这个自号的年份基本可以确定是从1912年6月开始。1935年3月,他写于武昌灵山窝的《灵山窝杂布》署名用的还是“六其居士”。

  张难先自号“耻庐老人”与抗日战争期间的一段国耻相关。1931年,张难先任职浙江省政府主席。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张难先当即打电报给蒋介石,请他通电罪己,下令全国总动员,亲赴前线督战。同时,张难先组织省府及各厅职员学习军事操。自己虽年近花甲,也随众参加操练。1932年1月28日,日本侵略军进攻上海,十九路军奋起抗击。南京震动。“国民政府”主席避奔洛阳。此时张难先已解职家居,闻讯即赶赴河南,先后会见蒋介石、林森,以“大难当前,宜团结各党派一致抗日”进言。并主动赴西安等地视察地形,提出以西安为陪都的建议。1937年12月,上海之战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南京危急,政府各机关纷纷撤退。南京中央医院也拟迁退长沙。张难先对医院撤退颇有意见。他说:“别的国家发生战争时,高明的医生都赴前线。现在我们国家抗御侵略的时候,第一流的医院反倒全部后撤。”1938年8月,湖北省政府迁宜昌。张难先于1940年辞去湖北省政府民政厅厅长职务后,于1941年4月16日来到宣恩县长潭河隐居。1942年4月离开。在这一年中,他为了唤醒民众,宣传抗日救国道理,在自己的租住地创办了“耻庐成人识字班”。他之所以把识字班命名为“耻庐”,用他自己的解释是:“耻者乃耻辱也!庐者茅屋也!我们这些国民党的上层人物,几度革命,不仅没有治理好中国,而反遭日本侵略,国威堕地,实为羞耻也!我虽年已古稀,不能报仇雪恨,匿居深山,故用‘耻庐’,不忘国难也!”因此,张难先应该是从1941年4月开始用“耻庐老人”这个自号。1943年秋,他给侄子张宇声题赠的一首诗,以及1949年12月31日写的一首诗《除夕旅京感怀》,署名都是“耻庐老人”。

  “东湖老人”是新中国成立后,张难先任中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从武昌思旧庵迁到汉口赫德路2号居住,用得比较多的一个自号。因为他一生有较长一段时间在武汉,而东湖是武汉城区内最有名的地方,而且东湖还是张难先辛亥革命前后经常出没的地方,也是他解放后为建设东湖旅游风景区建立屈原纪念馆、行吟阁及九女墩等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地方,所以,1950年后,张难先在武汉工作的这一段时间里经常自称“东湖老人”。

  1955年6月,张难先当选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委员且担任驻会常委后,从武汉迁居北京市交道口前园恩寺14号后,入住前清王府,他将自己的北京新寓题名为“旦庐”。他确定寓所为“旦庐”,应该说费了一番脑筋,是从古典文学中得到灵感后命名的。据查,《尚书大考》卷一有云:“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孟子·告子上》有曰:“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诗·卫风·氓》有诗:“信誓旦旦。”《朱熹集传》解释:“旦旦,明也。”《隋书·音乐志中》也说:“离光旦旦,载焕载融。”张难先认为新中国开辟了一条社会主义的光明大道,共产党能认可和接纳自己,并且还安排到北京居住,所以,他对中国共产党充满了感激之情,对新的住所饱含欣喜之情。因之,他既然是“旦庐”的主人,便以“旦庐老人”自称,直至1968年去世。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仙桃市张难先研究会名誉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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