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东莞人和他们的黄花岗起义(2)

　　“醒天梦剧社”的团员先后加入同盟会，这也催生了香港同盟会南方支部的成立，之后在南方的多次武装起义，都是由这一支部领导发动的。“醒天梦剧社”演出的款项，也成为了南方支部的活动经费，这些钱大部分用来准备广州起义。

　　除了“醒天梦剧社”之外，李文甫、莫纪彭等还在莞城创办了《东莞旬刊》，作为宣传革命思想的重要阵地。刊物的编辑室就设在今天的莞城中心小学内。同时，李文甫、莫纪彭等还设立了“织染传习所”，以传授职业技术为名，团结市民群众，之后又开办“振武神社”，劝诫市民戒掉鸦片，痛斥时弊，宣传“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的革命思想。振武神社就设立在今天振华路的东园茶室内。

　　清政府发现醒天梦剧社和同盟会的密切关系后，借口剧社演出抗清剧目强行将剧社解散，李文甫等人还遭到清政府的通缉。醒天梦剧社被迫解散，但其聚集革命力量的任务已经完成，剧社内的大部分成员都成为了同盟会会员，而他们接下来准备的，就是一场撼动清政府统治的起义。

　　黄花岗起义

　　对于四个东莞青年来说，李文甫的人生定格在1911年4月27日那一天，而莫纪彭、黄侠毅、林直勉的记忆也永远定格在那一天。4月27日，成为他们身体中一根神经，每当神经跳动，他们会感到一丝澎湃，也会感到一丝怅惘。

　　如果以过程来评判黄花岗起义，结论无疑是不合格的。之前新军起义的失败，让同盟会对于黄花岗起义本应有更周密的部署，他们计划分十路进攻。三月份，李文甫、林直勉就来到广州，以一家米店作为掩护，储藏军械火药，并作为起义先锋部队的集合地点。起义前二十天，一切都很顺利，林直勉还从上海顺利运回了一批武器。

　　但原本的计划却发生了变故，因为准备不够充分，力量过于薄弱，起义时间被推迟。林直勉又赶赴香港，再度组织人员，充实起义力量。3月28日，林直勉从香港回到广州时，他得知起义的时间再次改期，时间定在4月13日。后因同盟会会员南洋华侨温生才4月8日单独行动，枪杀广州将军孚琦，以及吴镜运炸药被捕，4月13日的时间再度被推延。

　　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得起义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从黄花岗起义真正发动的那一刻起，参与者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李文甫作为先锋队中的一员，跟随黄兴攻打两广总督署。李文甫一马当先，冲到督署门口，他先发制人，击毙管带金振邦，值勤卫队无心恋战，狼狈逃窜，先锋队冲进总督署。可惜两广总督张鸣岐已经越墙逃跑，黄兴烧掉总督署，率领部队向南大门冲去。李文甫冲出后，率队进攻军火库，遭遇了清军一个大队的防营兵。因为寡不敌众，先锋队队员伤亡惨重，撤退过程中，李文甫脚部中弹，不幸被俘。第二天，李文甫被押往刑场，英勇就义。

　　李文甫的生命年轮停在了21岁这一年，他安息于广州黄花岗烈士墓中，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中，他是唯一的东莞人。如今，在石龙中山公园内，还有一座李文甫纪念亭，石龙乡间仍流传着“平生不识李文甫，今不复相天下士矣”。

　　现实的舞台上，他曾是张家玉，紧密的锣鼓声曾让他有一点点的紧张，他咬紧牙关，唱出胸中的愤慨之情。历史的舞台上，他成为了张家玉一样的人物，不同的是，张家玉没能阻挡住历史的潮流，而他和他的同志们一起做的事业，则推动了中国历史的进程。

　　起义之后

　　李敖曾把莫纪彭称之为“第七十三烈士”，实际上，这个称呼，属于那些参加过黄花岗起义并看到了革命成果的人。在李敖的表述中，莫纪彭“是个奇怪的人，他活了高寿，最后死在台湾———八九十岁死在台湾，可是他二三十岁的时候，参加了黄花岗这件义举，并且他还是队长，结果呢，他没有被打死，跟黄兴一样———跟黄克强一样，他死里逃生了，可是他此生的回忆都锁定在他二三十岁的时候，在黄花岗这一件事件上面”。

　　起义中，莫纪彭与喻培伦携手奋战于观音山，一度占领了观音山（即今天广州的越秀山），但后来途中被清廷警察冲散，莫纪彭孤军力战十二小时，辗转突围出广州。黄兴曾称赞他“莫君文而能武者，攻督署后，战于龙王庙一带，指挥其中机宜”。

　　黄花岗起义后，他参与了香山起义，并组成香军，成为最早进入广州市的义军。民国建立后，莫纪彭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急流勇退，他开始读书修学，与刘师复等在广州创办“心社”，从此潜心学术。他曾在东莞创立过一间小学，并在广州创立女子职业学堂。解放后，莫纪彭去了台湾，著书立说。1972年，莫纪彭病逝于台湾，终年87岁。

　　没人知道，在经历了如此激烈的革命，在革命成功之后，是什么让他那么迅速地离开了历史舞台的中心。或许正如李敖所说，他一生的回忆都锁定在了黄花岗那一件事上面，那漫长的一夜，在生与死的边缘，在广州那个充满了血腥气味的夜晚，那个视死如归、勇者无畏的青年莫纪彭，永远留在了那一刻。

　　1943年，莫纪彭拿起笔写下了一篇回忆录，纪念好友黄侠毅。那一年，黄侠毅在韶关被日军空袭炸死，时年58岁。当时的黄侠毅在香港管理东莞明伦堂的财务，和其他几个人相比，黄侠毅和家乡东莞的关系最近。广州光复后，黄侠毅率领新军两个连回到东莞，安定东莞局面，继而被选为民国第一任东莞县长。

　　民国初期，黄侠毅辞去职务，协助林直勉整理东莞明伦堂沙田事务，之后又参与莫纪彭所办的《讨袁日报》。二次革命失败后，黄侠毅逃亡到香港。此后与蒋光鼐等长期共事，先后出任广东省税务局长、十九路军少将参谋等职。1937年，黄侠毅在香港管理东莞明伦堂的财务。

　　林直勉在起义失败后躲在沙面一间洋服店内，假装是店内的工人，最终被掩护脱险。武昌起义后，林直勉曾亲自携带炸弹奔赴上海，与陈士英等密谋轰炸清军镇压革命的刽子手于凤山，因错失良机只好返回广东。1911年底，林直勉参与北伐，立下汗马功劳。

　　从1917年开始，林直勉出任孙中山的秘书，他被称为“与孙中山最为亲近的东莞人”。1922年，陈炯明曾密谋杀死孙中山，获得消息后，林直勉灵机一动，让曾经行医的孙中山作为医生，以自己母亲患疾病需看病为由说服叛兵岗哨，使得孙中山得以脱险，登上永丰舰。1934年，林直勉因肺病英年早逝。

　　如果人生真的如戏，最后一幕一定如斯：莫纪彭坐在舞台之下，舞台之上，唱须生的李文甫、唱武生的林直勉、唱老旦的黄侠毅，他们装扮完毕，莫纪彭微笑地看着他们，站起身来：“时候到了，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