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访谈提纲到历史图景（连载2）(2)

　　武昌起义前，祖父积极促成湖北两大革命团体共进会和文学社联合，被推为军事筹备员。1911年10月9日晚小朝街机关失事，他约集各标营代表10月10日上午在莲溪寺开会，决定当晚发动起义。10月10日晚，祖父身先士卒，率领二十九标士兵呼应工程营参与武昌起义，占领楚望台军械库，并与吴兆麟、熊秉坤商议攻取湖广总督署，三人成为了现场指挥的主体，祖父、熊秉坤所部成为进攻湖广总督署的主力军。当时，他率领一个支队，冲进水陆街，在“乾记衣庄”放火，照亮督署前门高杆，蛇山炮队，连发命中，合力攻下督署。《辛亥首义史》中写道，“武昌起义猝然爆发，革命领导者或病（如刘公）、或伤（如孙武）、或避（如蒋翊武）、或牺牲（如刘复基），革命军总司令部原有二十一名干部，起义时在武昌参加战斗的仅蔡济民、吴醒汉二人”。十月十一日，“天明，觅得黎元洪所在，延入谘议局，推为都督。布告已出，而黎犹豫不决，公慷慨陈词，黎乃允就职”。“詹大悲偕蔡济民等率军从武昌到汉口四官殿码头，设汉口军政分府”。中华民国军政府鄂军都督府成立，时“湖北军政府初期实际领导人蔡济民”曰“革命事宜，吾人自理”。“因建议成立谋略处，以会议制形式发号施令。谋略处内他是主要负责人。最初数日，上至政制建立，下至茶水灯油，事无大小都管，任何人都要找他。以至面容憔悴，声嘶力竭，说话不能出声，佐以手式。党人和非党人无不赞其勤劳，而他自己却谦退自牧，任其事不享其名。遇有争执，必力任调停。许多人自诩元功，竞相标榜，他从来不作自我宣传”。“二十五日阅马场誓师，公登演说，声泪俱下，二十六日，公率师渡江，败敌于刘家庙”。“与牟鸿勋、苏成章、谢石钦，甘绩熙等人任各部总稽查，在鄂州临时约法中，以各部总稽查处权为最重，荐任职以上之黜陟，须经其举劾，各机关之度支，须经其审查。公遇事持平，无人讥其威权过重也。阳夏战争，公兼任总司令部副部官长（当时总帅下设参副两部长）每战必亲往督战。黄总司令克强称为鄂中军人之巨擘。南北议和后，孙武赴沪，特请黎公举公代理军务部部务。到部后整饬军纪，实施教育，分配防地，预筹饷源。其时鄂军有八师之众，各师军官皆翕服。孙武回鄂，有请于黎公改代理为真任者，公再三辞，仍回各部总稽查。抚卹伤军，则办铁血伤军毕血会，公被推为会长。教育遗孤，则办烈士遗孤教养所，为之筹经费”。民国元年二月二十七日，武昌发生了倒孙武运动。“孙武出走，军务司长由变兵举曾广大充任”。“曾广大被拒，别人不敢干也不能干，最后还是由他接任”。“1912年9月，以蔡济民为首的武昌起义将士赴北京请愿，北京参议院1912年9月28日全票通过决议，以武昌起义日定为国庆日（俗称“双十节”）”。“改进团马队之变，黎公欲穷治，经公力争，保全者千人……袁氏屡电调公赴京，公不欲入其樊笼，留鄂不赴……公生平最亷洁，执政于湖北几两年，毫无私蓄”。“蔡对革命不计名位，一切从需要出发”，“时而有名无实，时而有实无名”。“一九一二年十月，袁政府授以陆军中将，勋二位，调赴北京，他坚辞不往，养疴杭州。在杭州他写成《书愤》六律”，曾经广为传诵，摘录如下：

　　为除虏政挽神州，翻不如前更可羞；伫看吹牛都致富，但凭拍马博封侯。

　　无分上下皆平等，莫辨公私是自由；借问一般名利客，胸中可有国家否？

　　风云变幻感沧桑，拒虎谁知又进狼；铁血铸成真大错，头颅拚却反无光。

　　无量金钱无量血，可怜购得假共和。浩劫茫茫何日了，自惭无策济斯民。

　　“癸丑之役失败，潜赴日本，加入中华革命党。一九一五年四月，孙中山委蔡为湖北讨袁军司令长官”。黎元洪在1916年继任大总统后，电邀蔡入都，任为公府顾问，并补行授勋典礼。1917年，“孙总理建军政府于广州，任公为鄂军总司令”。“其后有事黄梅武穴间，为敌所窥，秉栓重橑，卒以无事”。“适老同志牟鸿勋、苏成章起兵利川，遥奉蔡为总司令，电请即日前往主持”。“公遂偕张祝南、苏成章、严开勋，蔡以贞等四十余人由沪而汉，而岳，而长沙，而常德间关千里，驰抵军中”。时蔡济民赋诗一首《谢猷宣（牟鸿勋）率军民远迎》：

　　山头立马俯戎旌，多谢军民远出迎。奔走流离惭后至，艰辛缔造赖先生。

　　倾城父老瞻颜色，夹道儿童问姓名。自慊才庸难济世，抚怀何以答深情？

　　“公与牟素相得，公至军，军事一切悉公一人主持，牟僅副署而已。以鄂西弹丸之地，外御强敌，内协友军，筹饷筹械，治军治民，无一疏懈，公之精力，殆非常人可及也”。

　　祖父除了参加武昌起义外，他还是南社的社员，序号725。现在我到苏州南社去，也是特别受到尊重，因为真正的南社后裔现在活着的没有多少人。我们湖北南社的后裔有已知有两个，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王春莲。王春莲是李书城的二女儿李声英的儿媳妇，也就是李书城的外孙媳妇。南社是联合全国知识分子开展反清斗争的团体，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革命文学团体。南社成立后，并不仅仅全是文人用笔在战斗，许多人直接参加了辛亥革命武装起义和后来的反袁、北伐等斗争。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南社与柳亚子研究会常务副会长王飙先生说过，（南社社员）其中有武昌首义元勋蔡济民和战时总司令黄兴、参谋长李书城、秘书长田桐……南社、新南社的精英，如周实、阮式、宋教仁、宁调元、陈子范、范鸿先、程家柽、吴鼐、周仲穆、姚勇忱、仇亮、陈仲权、陈其美、蒋洗凡、陈耿夫、蔡济民、易象、廖仲恺、陈秋霖、绍飘萍、林白水、梁六度、叶天底、杨杏佛、郁曼陀、林庚白、朱少屏等二十多人，相继为中国的民主革命事业壮烈牺牲，在我国人民奋斗前进的道路上写下灿烂的血史。

　　我们也曾经遭受过一些不公正待遇，这种不公正待遇实际上对我们有很大压力，很多人把我们看得低人一等。但是我自己内心还是很倔强的，我当时就给同学讲，我的先辈参加武昌起义，推翻专制帝制，创立民主共和的时候，你们这些人的先辈有几个能够参与到这个革命事业中来？所以，我从没有觉得参加武昌起义是一种耻辱，骨子里一直觉得是一种荣耀。包括那时候我在华中工学院附中读书，住在汉口，每次回家都要从华中工学院走到大东门，再坐10路车。步行途中就会经过卓刀泉伏虎山，那里被誉为“民国的八宝山”，因为里面依次建有刘公墓、蓝天蔚墓，再是蔡济民墓、刘静庵墓，蔡济民墓的左前方是李汉俊墓，侧边是吴兆麟墓和孙武墓。武汉科技大学从事辛亥革命史研究的张继才先生，找到了一张民国时期蔡济民墓的照片给我，我对那张照片的印象非常深刻，对照片中的场景也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因为我小时候曾住在附近的马房山湖北师范专科学校，我父亲经常带我去伏虎山。后来我们家搬到了汉口，我从华中工学院附中回家的时候，也会和我的同学一起到这个墓上面去转一转。我带他们去看，肯定内心有一种自豪感。但是文革期间非常悲惨的一幕发生了，墓碑全部被摧毁了。而且我是亲眼看到蔡济民的墓碑被打碎了，成了垫脚石，被人从上面走过去、走过来，心痛不已。

　　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孙中山先生诞辰15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讲到，1911年，在孙中山先生领导和影响下，震惊世界的辛亥革命取得成功……这个讲话提到了两点，一个是孙中山先生的领导和影响，一个是震惊世界的辛亥革命取得成功。这个讲话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鼓舞，因为很多人都说辛亥革命失败了，但是习近平总书记已经肯定是成功了。习近平总书记除了这一次肯定外，再一次肯定就是在辛亥革命110周年纪念大会上的讲话，他说，辛亥革命永远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征程上一座巍然屹立的里程碑！后来新华社采访我的时候，我说，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是艰巨的，也是长期的，我非常有感我的先辈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也在这个巍峨的丰碑上建立了功勋。我觉得我们中华民族还有一个里程碑，就是在我们中国，特别是在中国的农村，脱贫攻坚取得了决定性胜利，2020年基本消灭了绝对贫困，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脱贫攻坚永远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征程上又一座巍然屹立的里程碑！作为一名退休大学教师、一名民主党派成员，作为我国脱贫攻坚、乡村剧变的参与者、贡献者和见证者，我感到特别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