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蔡松坡先生
辛亥革命网 2015-11-19 14:18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唐才质 查看：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冬，湖南时务学堂成立，余与松坡同时考入，始识松坡。当时同学中，在我脑中印象最深者，为虎村（李炳寰宇虎村，庚子武汉起义殉国）、松坡二人。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冬，湖南时务学堂成立，余与松坡同时考入，始识松坡。当时同学中，在我脑中印象最深者，为虎村（李炳寰宇虎村，庚子武汉起义殉国）、松坡二人。虎村年长于余，且同住一宿舍，意气投合，遂换帖为兄弟。松坡在同班年龄最小，体质亦复文弱，初不为人重视，然而言论见解，有独到之处，乃知年少好学，根柢甚为深厚也。
松坡原名艮寅（后来投考日本士官学校，乃改名锷），湖南邵阳人，松坡其字也。生而颖异，年十一，补弟子员。母舅樊锥，博学多能，在邑中有才名；松坡请从之游，学业益有进步。丁酉冬，松坡应考时务学堂，名列第三；在堂每月月考，皆居前列。英气蓬勃，同学皆敬慕之。
松坡在堂，所居与余辈斋舍接近。课余之暇，必过余言学论政。谈到当前政治败坏，声情激越，决心贡献自己一切力量，挽救国难。
按察使黄公度（名遵宪），与时务学堂同学联系密切，常约吾辈往官舍谈话，娓娓不倦，态度和蔼，无官场习气。公度在湘仅一年，旋以戊戌政变去官，养疴海上。翌年即归嘉肢故里。其己亥怀人诗即是时作，内有怀李炳寰、蔡艮寅、唐才质云：“谬种千年兔园册，此中没埋几英豪。国方年少吾将老，青眼高歌望尔曹。”其期望与勖勉吾辈为国致力，情意至为殷切。
戊戌八月政变，新政尽废，时务学堂亦有趋于解体之势，学生多愤而退学。余与松坡、静生亦与焉。吾侪商榷之结果，决定继续求学，以求深造。顾是时国内研究实学之学校， 寥若晨星。武昌虽有两湖书院，院内事务，多半为旧派掌握。政变之后，对于湖南时务学堂之退学学生，拒不接纳。南京亦无学校。于是吾侪不得不以上海为目的地。己亥夏五月，松坡与余辈同考入上海南洋公学。时值暑假，幸前时务学堂英文总教习李维格先生，在该校任教，特许先入宿舍。七月，梁启超自日本来函相招，又得家兄才常先生资助，遂东渡。
松坡与余到日本后，其他时务学堂学生，继续冒危险经上海而抵东京者，并余等共为十一人。梁在东京小石川久坚町，租赁三问房屋，让吾辈居住，为投考日校作准备。此是时务学堂解散以后，余与松坡在上海、东京二处，又得继续聚处求学，约为一年左右。物质生活方面，虽然甚苦，但精神方面，异常愉快。
庚子（1900年）春，家兄才常先生决意在武汉起义，军事部略已就绪。当日时务学堂同学来到东京十一人中，除松坡愿留日本学习陆军，静生愿研究学术，致身教育以外，余皆回国参其事。同学既行之后，松坡心不自安，旋亦毅然变计，只身回沪转汉，参与武汉起义。才常先先生以松坡在同学中年龄最幼，暂不欲其担任艰巨以误学业，即函介赴湘见黄忠浩，面商机要，要求黄在武汉发动之后，同时在湘起义，以相策应。黄原在湘训练新军，此时正奉令移鄂。黄认为才常先生所谋，目的虽对，方法不行。结果使无数青年志土，白白牺牲，未免可惜。于是挽留松坡商论数日，未即遣行。未几自立军起义失败，松坡尚留黄寓，因而得免于难。黄仍送松坡赴日留学，以图上进。
松坡第二次到日本后，时时以学习陆军为念。梁启超笑之日“汝以文弱书生，似难担当军事之重任。”松坡答日：“只须先生为我想方法，得学陆军，将来不做一个有名之军人，不算先生之门生。”
松坡一生长处，意志坚定，日后事业，即基于此。当年到日本学陆军者，非由政府派遣不可。其时自费陆军学生，只有松坡、百里二人；但不久仍补官费矣。蔡、蒋二君，是士官学校第三期学生，毕业成绩，皆极优良。在日本百余学生之中，百里名列第一，松坡大致第五。松坡毕业回国，先到广西，开办讲武堂；旋到云南，初任标统，渐次升至协统，辛亥革命时期，成为云南新军唯一之首领。武昌反正，云南响应，西南局面，于是确定，皆松坡之力也。
庚子自立军武汉起义，吾友赵君曰生辅助何君铁笛（名来保）担任常德发难之责。事败，铁笛殉国，日生走免。后来曰生蛰居日本横滨，松坡自江户来，与共食宿者逾月，同作海水浴以为常事。曰生昔尝告我曰：“余与松坡居横滨，日赴海边沐浴，以为一门功课。松坡日：“凡作海水浴者，原为锻炼身体，非仅为水上游乐也。须以烈日晒之，海水浸之，时晒时浸，日久不怠。久之，皮肤焦黑，便成铜筋铁骨矣。”约余日日赴海滨习之，余不能耐，或作或辍，而松坡则未尝一日间断也”。
庚子起义失败，吾辈各有所图，遂皆离散。余与松坡居住异地，虽信使常通，而相见甚稀。余在领事撤职之后，漫游印尼各地，考察侨民情况，经过港、澳，略有流连。迨丙辰冬间，归抵北京，惊闻松坡为国劳瘁，已与吾辈永诀矣。丁巳（1 917年）四月，举行国葬，余代表内务部同仁回湘，参与国葬典礼。每一追念往昔同学时言学论政、盘桓朝夕情景，为之怆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