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时期左派力量同蒋介石斗争的几个重要回合(4)
辛亥革命网 2015-10-26 10:53 来源:中共党史研究 作者:杨天石 查看:
蒋介石在鄂期间,街上已经出现“打倒蒋介石”的标语。他曾先后会见陈铭枢、何成浚、周佛海、叶楚伧等人,这些人都对武汉群众运动和中共力量的发展不满。蒋对何成浚说:“此间形势不可久留,我去矣,汝亦速去为好。”【注:《蒋总司令昨晚欢宴各界代表纪盛》,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1月16日。】1月18日,蒋介石返赣。
事实表明,蒋介石在武汉的允诺是虚假的。返赣途中,他在牯岭与张静江商量后,致电徐谦,要求撤销鲍罗廷的顾问职务。1月21日、22日,蒋又与张静江、谭延闿联名致电武汉,以“中央”的名义命令联席会议毋庸继续,立即成立武汉政治分会。武汉方面再次经过讨论,回电表示:“在南昌中央政治会议未开会以前,暂不取消。”
为了迫使蒋介石同意按原议迁鄂,武汉的左派们决定动员群众的舆论,并施加财政压力。当蒋介石还在武汉的时候,湖北省党部代表大会正在召开。会议发表通电,表示对国民政府暂驻南昌“深滋疑虑”,要求蒋介石“根据前议,定鼎鄂渚【注:何成浚:《八十回忆》,《近代中国》第23期,台北1981年6月30日出版。】【注: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1月16日。】。17日,发表第二号通告,指示各级党部、各团体共同通电要求【注: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1月29日。】。此后,省总工会、省学联、汉口市商协陆续发表通电。2月5日,湖北省党部、汉口特别市党部又联合呼吁全国各级党部一致电请。蒋介石承受的舆论压力愈来愈大。
与此同时,宋子文则将蒋介石所需军费1300万元暂扣不发,急得蒋介石派亲信、军需处处长徐桴到武汉催领。宋子文称:“湖北财富之区,筹款本易,现政府在南昌,一人办事不动。”【注:《徐桴致蒋介石电》,1926年1月29日。】徐桴无奈,只好电劝蒋介石:“我军命脉,操在宋手,请总座迅电慰勉之,先救目前之急,再图良法,万不可操之过急,致生重大影响。”【注:《徐桴致蒋介石电》,1926年1月31日。】2月4日,宋子文亲赴江西斡旋【注:《徐桴致蒋介石电》,1926年2月5日。】。群众的舆论蒋介石可以不理,但军费不能不要。8日,南昌中央政治会议第五十八次会议决定,中央党部及国民政府迁至武昌。但同时决定,派徐谦赴美,戴传贤赴苏,这一决定貌似公正,而实际上是打向临时联席会议的一根棍子。至于中央全会,则被推迟到俟东南战争告一段落以后。
经历重重风波之后,迁鄂之议再次定下来了。2月9日,宋子文自南昌致电武汉,说谭延闿等三数日内即可莅鄂。但日期屡变,仍不见人影。20日,南昌各界召开欢送党、政迁鄂大会。会后,仍不见人员启程,武汉方面真是望眼欲穿,21日,临时联席会议召开扩大会议,决定:1.结束联席会议;2.中央党部及国民政府即日正式开始办公;3.中央执行委员会3月1日以前在武汉召开全体会议【注:参见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3月8日。】
迁都之争以武汉国民党左派的又一次胜利而告一段落,但是,谭延闿等还滞留在南昌,风波并未平息。2月22日,南昌方面声明:在党部与政府未迁以前,在武汉不得以中央党部及国民政府名义另行办公。反应的迅速和强烈预示着更大的风波还在后边。
四、恢复党权运动与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
迁都之争中,国民党左派和共产党人对蒋介石的专制跋扈有了进一步的感受,为了限制其权力,他们决定开展恢复党权运动。
徐谦接到蒋介石要求撤销鲍罗廷顾问职务的电报后,非常紧张,立即电邀在宜昌工作的吴玉章回武昌商议,吴玉章表示:“这不是鲍罗廷个人的去留问题,这是蒋介石对中央、对政府的蔑视,我们一定不能让步。”【注:《吴玉章回忆录》第141页,中国青年出版社1980年6月。】2月9日,部分在武汉的国民党高级干部集会,决定由徐谦、吴玉章、邓演达、孙科、顾孟余5人组成行动委员会,“从事党权集中”【注:《陈铭枢致蒋介石密电》,1926年2月10日,《蒋介石收电稿抄录》,另参见《陈铭枢谈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武汉的军政大事》,《武汉文史资料》第4期第25页。】。2月11日,汉口《民国日报》发表社论,提出:“整顿党的组织,严肃党的纪律,扩大党的威信,要使我们的党真正能够成为一个最高权力机关,真正能领导一切实际工作。”【注:希俨:《时局进民法与吾党目前之责任》。】13日,湖北省、武昌市两党部召开会议,宛希俨提出,党已经出现了一种“危机”,“失去民主集中制性质,而具有一种独裁的趋势。这种现象,我们如果再让他继续下去,将来势必会使党和个人两败俱伤。”【注: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2月14日。】15日,中央宣传委员会召开第九次会议,邓演达、顾孟余、张太雷、叶楚伧等30余人与会,由顾孟余报告党务宣传情形,会议通过《党务宣传要点》:1.巩固党的权威,一切权力属于党;2.统一党的指挥机关,拥护中央执行委员会;3.实现民主政治,扫除封建势力;4.促汪精卫同志销假复职;5.速开中央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解决一切问题;6.以打倒西山会议派的精神,对待一切党内的昏庸老朽的反动分子,然后才能铲除党外的危害本党的官僚市侩;7.军队在党的指挥之下统一起来,准备与奉系的武装决斗【注: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2月16日。】。在此前后,安徽临时省党部代表团、七军政治部等纷纷发表宣言,呼吁恢复党权,一时舆论沸腾,群情激昂。
在恢复党权运动中,孙科、邓演达、徐谦尤为活跃。孙科曾激愤地对陈公博说:“蒋介石这样把持着党,终有一天要做皇帝了”【注:陈公博:《苦笑录》第73页。】。他于2月19日发表文章,指责二届二中全会变更党章规定,设立常务委员会主席,“差不多在政治上是一国的大总统,在党务上是一党的总理”,“不知不觉就成为一个迪克推多”【注:《为什么要统一党的指导机关》,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2月20日。】。邓演达也撰文指出:“国民革命的成功,总是工农的力量作主,不应再把政权操到其他反革命人们手上。”【注:《现在大家应该注意的是什么》,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2月23日。】他要求大家认识目前斗争的性质,是封建与民主之争,革命与妥协之争,成功与失败之争。
孙科、邓演达的文章反映出武汉国民党左派们的普遍情绪。2月22日,中央常务委员会决定接受21日扩大联席会议的要求,召开二届三中全会。23日,发表“中国国民党党务宣传大纲”,不点名地指责张静江以监察委员代理常务委员会主席,主持中央工作,使党的意志无由表现,造成“朕即国家”的状况【注: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4月16日。】。次日,武汉三镇15000人集会,拥护恢复党权运动。会议由董必武主持,徐谦讲话提出“一切军事、财政外交,均须绝对受党的指挥”。会上第一次喊出“打倒张静江”的口号【注:《武阳百夏党员大会庆祝示威大会之热烈》,汉口《民国日报》1927年2月26日。】。下午续开庆祝中央党部及国民政府在鄂办公及上海大罢工示威大会,到会群众达20万人。
尽管武汉的恢复党权运动如火如荼,左派们也义愤满腔,但是始终没有正面批判蒋介石,并且仍然期望他勒马回头。2月5日,根据邓演达的提议,派陈铭枢、谢晋2人,携带26人的联名信件和拟在二届三中全会上讨论的各种提案前往南昌,和蒋介石商量,同行者还有蒋介石派到武来刺探情况的陈公博。
对武汉左派的恢复党权运动,蒋介石恼怒异常。2月19日,他在南昌发表演讲,自称是“本党的忠实党员”,“总理忠实的信徒”,“如果中正想成为一个独裁制,把持一切,操纵一切,如果中正有这样要做一个军阀的倾向,岂但本党各同志可加中正以极严厉的处分,中正随时都可以自杀的”。他又说:“我只知道我是革命的,倘使有人要妨碍我的革命,那我就要革他的命。”【注:上海《民国日报》1927年4月16日。】两天后,他再次发表讲演,声称:“联席会议是没有根据的,如要提高党权,就要取消汉口的联席会议。”还说:“我以为只有徐谦是独裁制,他以没有根据的汉口联席会议,自居主席,不受党的命令,这才是独裁制。”讲话中,他一方面表白:“中正并不会反对共产党,中正是向来援助共产党的。”但又说:“如果今日左派压制右派,那我要制裁左派;共产党员有不对的地方,我有制裁的责任及其权力。”【注:上海《民国日报》1927年4月17日。】这些讲话,透露了他心中隐藏的杀机,预告了他要采取某些行动。但是,这一时期,蒋介石的财政问题还未解决,不具备和武汉左派彻底决裂的条件。因此,在谢晋等人到达南昌后,他的态度不得不作某种“转变”。
在听取陈公博的汇报后,蒋介石即命陈替他起草拥护中央的通电。2月27日,他发表《对党务宣传大纲宣言》,虽然语中含刺:“个人之左右,固须严防;党团之操纵,尤须注意”,但还是表示,希望各同志“一致接受”【注:上海《民国日报》1927年4月23日。】。28日,蒋致电宋子文、孙科,声称“各同志所拟提案,皆中正夙昔主张,完全同意,深望党中同志共体党之存亡,一致团结”【注:《蒋介石致宋子文电》,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3月15日。】。他要求二届三中全会延期一星期召开。武汉方面接受蒋介石的意见,随即决定将会议延至3月7日。
3月3日,南昌中央政治会议开会讨论二届三中全会问题。谢晋和谭延闿有交谊,此时谭已为谢晋说动【注:谢宣渠:《国民政府迁都武汉侧记》,《武汉文史资料》第4辑第46-48页。】。何香凝、陈公博等也都主张赴鄂与会。经长时间讨论和诸人苦劝,蒋介石不得不同意全体在赣委员6日启程,但第二天,蒋介石随即表示,通电服从中央并非他的“本意”【注:陈公博:《苦笑录》第75页。】。他再次要求会议展期,表示谭延闿等5人可以先行,自己须待朱培德去樟树镇检阅军队后一起动身。5日,在为谭延闿等饯行时,蒋介石慷慨地表示:“党部、政府迁鄂,南昌同志誓拥护到底。”【注:《蒋总司令欢送党政府迁鄂》,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3月9日。】但又说:“他们能等我,等到3月12日开会,就相信他们有诚意;假使提前举行,其虚伪可知【注:陈果夫:《十五年至十七年间从事党务工作的回忆》,《陈果夫的一生》第107页。台北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