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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国之心未稍懈:李国定与护法运动

为扩大北伐军的力量,1922年,孙中山致信李国定,嘱其组织力量北伐

  1938年,知名川籍革命党人李国定去世。国民政府于10月3日颁布褒扬令,简括了其一生事功。“早岁负笈海外,隶籍同盟,阐扬革命,不遗余力”,指其东赴日本求学,结识章太炎、蔡元培等人,加入同盟会,鼓吹革命之时;“光复后膺选国会议员,于帝制秕政多期纠弹”,指其于辛亥革命后担任四川省临时省议会议员,后与赵时钦、王湘等一起被选举为国会议员,以国会为主要阵地参政论政;“护法靖国诸役,身预行间,历任军政要职,艰难弘济,备著勋勤”,则对应其一生最为凶险的川滇调和之行。

  护法运动开始后,四川一度成为北京政府、西南实力派与广州军政府竞合与角逐的重要地域之一。孙中山对川谋划与经营的一端便是派遣李国定等人驱驰川滇,调和矛盾以使唐继尧东出以援。李国定衔孙中山之命,短时间内经历叙府受惊、权摄叙府、通电解职等事,进入到充满凶险的人生阶段。

  请命西行与叙府受惊

  孙中山标帜护法后,李国定与王湘等人毅然追随,出席广州非常国会,积极投身护法运动。此时,为促唐继尧接受军政府任命以及北上援陕、东出援鄂,孙中山频繁派人入川,一面联络川中民军以增强自身实力,一面调和川滇矛盾以实现战略规划。

  1917年9月7日,已被任命为川滇劳军使的吴宗慈在广州西壕酒店约集同人饮宴议事,李国定便是其中之一。身为川人,李国定奔走革命以来始终心怀桑梓。此时眼见党人赴滇还川,自然难免心动。10月初,李国定从香港致函谢持,希望后者帮忙,从孙中山处取得还川名义。谢持阅信后认为“(李的信函)修辞极讬于诚,而竟隐去刘成禺请于军政府及刘泽龙不得而愤愤事,孰知其子所言又异耶?元白且谓并泽龙而予之为宜也”。李国定欲独行还川,其子李元白主张李刘同行。父子意见不一。为川局与护法计,谢持将李国定求取还川名义之事转告孙中山,并获允准。军政府随即任命李国定、刘泽龙为四川劳军使,“负调和川滇责任”。

  请命获准后,李国定切实感到重责在肩,前途莫测,心绪时有起伏。他在行程之中频频致函谢持。起先,他自觉事有把握,临行又感困难;数日后,复自告奋勇,意气风发。此外,他对先前赴滇的王湘、同行的刘泽龙皆有意见,“王湘之无诚意……系有揽尽四川军政两大权之谋”“刘辅周(刘泽龙)不要名义,为卖渠也”。谢持不为所动,反疑其用心过巧。

  李国定、刘泽龙到滇后,被唐继尧聘为联军总司令顾问兼川滇联络专使,由滇入川,促进和平。途中,李国定一行在距横江约20里的黄桷树遭遇土匪袭击,以护送兵士数人战死的代价幸免于难。11月16日,李国定和先前由乐山折回叙府的吴宗慈一行见面,得知前方路阻后放弃奔赴成都的计划,暂留叙府。月底,川军击退滇军,入驻叙府,吴宗慈等避居葛维汉家中,李国定选择出城,不料备受波折,为川军所捕。11月29日早晨,唐泽华将身陷川军中的李国定保出,并送至葛宅与吴宗慈同住。

  吴、李二人在遭遇叙府战乱时选择不同,前者建议一同避居,李国定固执己见。因此,吴宗慈对其受险遭遇并不同情,“其受凌辱,实自取也”。及至后来,李国定在致谢持的信中,“于王湘、吴宗慈亦有微词”。李国定、吴宗慈、王湘分别为民友社共和派领导机构中地方科、总务科、庶务科主任层级之人,然而赴川之行,吴、李等人虽身处一地,同负使命,却似貌合神离。对此,李国定毫不掩饰,常将不满情绪诉诸寄给谢持的信函之中。1918年1月5日,吴宗慈、王湘决定赶赴毕节,与唐继尧面商,李国定则留叙府以接洽各事。不过,经过了“避居裁缝铺、割须易容、躲入厕所、惨遭殴打、遭受讯问”的凶险战乱,李国定决定暂返云南以待时机。

  二次返川与权摄叙府

  随着川军战势渐颓,李国定很快迎来重返四川的机遇。原来,吴宗慈、王湘与刘成勋接洽时,“刘禹九(刘成勋)师长之入叙城也,拥众三万余,声势浩大,倡言南征,秣马厉兵,四出攻击川滇交界处,屡得胜利。当时滇军以溃败之余,势难与抗”,故其对吴宗慈的川滇调和之议态度冷淡。随着川军屡屡战败,重庆、泸州等要地先后丢失,唐继尧多次命令赵钟奇进攻叙府,川滇形势已然发生逆转。

  在此背景下,刘成勋派人将李国定接回叙府,磋商和议,且就刘部退出叙府达成一致。此举可谓进退两便,既可避战以保存实力,又能通过李国定为形势继续恶化时与南方和议作准备。时人对于刘部退出叙府后李国定的活动有着较为详细的观察,“当川兵退时,其尾队尚留数千人,人心非常惊惶。李乃急出维持,一面令所部于城后山头开炮示威,该部始安然尽退。是役,商民未受丝毫损失,一面派代表分赴泸渝,解释前嫌,联络声气。三日后,滇军始率队入城。李又尽力斡旋,手执唐联帅宣誓之词,以川治川,不相侵扰,力为辩白。滇军乃分出民政、财政等权由川人主持。但每月需筹军费四万五千元,由李担负筹借。叙府十三属,除富隆外,皆听指挥。”

  川军退出后,李国定乘势组织劳军使行署,权摄叙州行政事务,又因“散兵土匪,越货杀人,风鹤频惊,民不安枕,加以前方战事日渐激烈,义军蜂起,大有群龙无首之概”,复组织四川靖国军第二军以图收束。“运动川军,融洽滇军,召集民军”的入川任务一时小有所成,此时的李国定又有向孙中山求取任命之意。他令其子李元白在穗代为活动。1918年2月初,李元白与谢持商议,“主张任乃翁以招讨使或他名义以待”,谢持以再议为名推托。随后,李国定又致电其子,请托谢持、卢仲琳帮忙。当时,谢持因之前代写报告修辞失体,加之他又因负责川事之权与邵元冲产生龃龉,心情不畅。

  1918年2月9日,李国定、刘泽龙等密电唐继尧,告以刘成勋、陈洪范赞成和议并提出六项条件。14日,唐继尧回电表示支持,认为通电宣布才能自证诚意。他对李国定、刘泽龙促成刘、陈向南虽有期待,但并不放心,仍令赵钟奇严加防范,以免中计。值得注意的是,李国定在给唐的密电中特意言明,“此电到时,切勿使芷堂、霭林二君得知,有碍和议”,对吴宗慈、王湘仍怀芥蒂。

  派系纷争与通电解职

  3月初,李国定径电孙中山,称已在叙组织四川靖国军第二军,原拟与刘存厚议和,推其为第一军,结果刘部败走,“新选参院议员杨肇基以旧部军队二十营,在新津改组四川靖国军第一军,从前计划幸成事实,将催三四以上等军相继成立,且兵力愈厚则国基愈固”。随后,他再电孙中山,称他已“爰集富于军事学识经验同人,简选士卒三万,严加训练,准备出师”。川粤远隔,孙中山的川省情报往往依靠各方所来函电、报告,或者自川来粤者的汇报,不仅常有信息滞后,互相之间更有不少冲突之处。因此,他对李国定所报军情态度审慎,“来电有不争权利等语,似于川中诸人有所不满,恐致抵牾”,所以在复电中仅告以已任熊克武、杨庶堪为四川督军、省长,鼓励其东下援鄂。

  川局渐定之际,熊克武有意收束川中军队。3月15日,他致电唐继尧,表示对李国定于禁止招抚后所招之兵难于承认。唐继尧在回复李国定索要军饷军械的电文中,将熊意转述于李,令其停止招兵,并告知所催饷弹已饬熊运济。其实,在攻克成都后,各军多有招抚之事。李国定接电后,于4月17日复电澄清,“按招抚一节,客岁成都战后,双方为扩充兵力起见,招抚皆滥,时滇时川,一兵数主,彼攘此夺,骚扰不堪。刘陈退出叙州,前方战事未解,定出维持,恐于战事有碍,以招抚为羁縻。嗣川军全体向南,锦帆主持川局,定即停止招抚,从事编制,严加裁汰,存留无几。”

  就在李国定复电解释的当天,黄复生致电唐继尧,指斥李国定部下李燮昌突击黄部,击杀兵士数十人,夺取大量枪弹与关防、文件。唐随即命赵钟奇、何国钧等人密查。次日,唐继尧致电李国定、刘成勋,令其约束部下,勿开衅端。诸如李、黄部下冲突之事,在川省初定之时并非个案,民军、川军、滇军之间因辖区、饷械、职务等利害发生冲突是常有之事。

  事实上,在川局将定之时,孙中山、唐继尧等关于四川人事安排便有分歧。唐继尧曾在孙中山询问石青阳职务的电文下批语,“川情复杂,非粤所知。如再随意发表,则乱川亡国,皆粤之罪,此间不负责也”。因此,当唐继尧听闻李国定电请孙中山任命杨肇锡等人职务时,立即致电孙中山表示反对,直言李部名不副实。孙中山验证了自身判断,遂于4月10日以正式国会行将开会为由电召李氏返粤。

  唐继尧在致孙中山的电文中力斥李国定所部,用意应主要在反对孙中山插手四川人事。在致电孙中山五天之后,唐继尧任李国定为靖国联军援陕第三路总司令。而此前熊克武已任吕超为四川援陕军司令官。四川战事进行到顺境后,唐继尧、熊克武合作关系中已露角力之势。熊克武为收束军队,屡召李国定带兵入省。弦外之音便是李部名不副实,难经查验。1918年6月18日,熊克武密电唐继尧、刘显世,建议暂缓援陕,并直言:“前者蓂公未悉川中情况,所委各路司令,颇多名不副实,幸承采纳愚言,收回陈炳焜援鄂名义,颜部已能相安。而丁厚堂、李国定两部,实无一基本之兵,不过招纳各地土匪,扰害闾里,又系蓂公直接指挥,与克武等立对行,不便干涉。”且建议唐继尧重申前电,令各部迅速集结,查验人枪,统一指挥。

  面对如此局面,李国定颇有无力之感。尽管他曾亲赴成都,却仍未能避免所部被解散的命运。1918年8月31日,李国定致电唐继尧,“定奉命以来,治兵无术,身病家毁,仍无济于国事,已调集之各队,现经熊总司令解散,定遵即谨辞援陕第三路总司令”。次日,李国定通电解散所部。他在通电中回顾了自己在西南护法运动中的经历,继而在末尾感慨:“窃思定,书生也。应变谋略,虽非所长。而政治法律,亦尝学问。时纵解兵柄,然爱国之心,未敢稍懈。将来笔舌之敷陈,或胜于枪弹之射击。如有政见,仍当贡献于邦人。”

  综观李国定的川滇之行,虽有与同行革命党人不合等可议之处,但他以知天命之年衔命驱驰,甘冒风险,奔走西南,尽力融洽滇军、运动川军、召集民军,甚至在饷银紧张之际,仍在驻地开办《新川南日报》,宣扬革命思想、鼓吹护法声势。因此,他无疑在具体实践层面落实了孙中山调和川滇的战略谋划,有力地支持了护法阵营的发展。正如其自述,一介书生以非所长之应变谋略投身到复杂多变的西南政局中,在通电解职的语境下尚能自期将来继续发抒政见,概因“爱国之心,未敢稍懈”。(康定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