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激活的武汉会比以前更好”(2)

辛亥革命网 2021-04-08 09:18 来源:新京报 作者:戴轩 查看:

武汉解封一周年,新京报记者重回武汉走访亲历者,“战疫”记忆刻心中,人们重拾往日生活。

  穿越无人之街

  何平从家到协和西院区,正常通行时间是1小时20分钟,封城期间只要20分钟。有一回,何平一边开车一边和北京医疗队的医生通电话,不留神闯了红灯,再一看,街上没车也没人。

  病区开放没多久,50张床位就住满了。头半个月,入院患者大多是重症,病房里条件也有限,一连几天出现了死亡病例,他们专门开了一场病例讨论会。武汉的病例持续增加,有一天,白天出院了10个患者,晚上就收进11个,值班医生应接不暇。北京医疗队的医生臧学峰从驻地赶来救场。年轻人没觉睡也很精神,脚下踩着共享自行车,嘴里哼着“我像风一样自由”,还举着手机拍了个小视频,让何平感觉轻松了一点。

  医疗资源的跟进,减轻了先批定点医院的压力。随后,火神山与雷神山相继收治患者,通过改造现有设施,武汉增加了14家方舱医院,分流病情较轻的患者,人等床的现象逐步缓解。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患者的病情也逐渐好转。胡守淳在ICU住了近半个月后回到了12楼西区,是当时病区病情最重的患者。他胃口不太好,吃不下饭,喝不下营养素,当时的病区主任丁新民吓唬他,不喝就弄回ICU插管——那是他打死也不愿意的事。丁新民离开后,他向护士求情,想少喝一瓶,护士总是搪塞他,喝完这瓶再说。就在这种半凶半哄的照顾下,他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

  为了患者能早点好,医生护士们想尽办法。给他们理发、洗澡,帮他们寻找失联的亲人,从外面给他们带热干面、水果、春天的花,病区还建了微信群,医生都在,随时为患者答疑解惑。

  何平上下班途中,会经过几栋高高的建筑,外立面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一开始打着“武汉加油”,当时疫情形势紧张,她看着那四个字,心情沉重;后来,出院患者越来越多,病区渐渐空了出来,屏幕上的字变成了“武汉必胜”,她觉得轻松多了,有一次将车停在马路中央,去拍绿化带中盛开的鲜花。

  随着疫情的控制,方舱医院逐步休舱,火神山、雷神山也在送走最后一批患者之后关停。去年3月31日,何平送走了北京医疗队,盼望着来年春暖花开,彼此还能在武汉重聚。

  2020年4月8日,武汉解封。胡守淳对自由的渴望达到顶点,只想“像一条狗子那样冲出病房,在地里撒欢。”

  缓慢的回归

  疫情平息了,武汉的重启并没有在一夕之间完成。

  老袁老老实实地在家待了两个多月,早就憋坏了,解封后却没有立即出车。同行老肖胆子大一些,很快复了工,然而街头人烟寥寥,出租车跑上五六十公里也拉不到一个客。他身边买车的人变多了,有的人对公共交通心存顾忌,有的人忘不了封城时的恐惧和茫然,有辆车,好像就有一点安全感。

  庞益兵一直盼着解封,真解封了,心中又不踏实,直到5月份做了全城核酸检测,才觉得时机成熟,推开路障,打开店门。

  在对新冠的余悸中,人们格外谨慎地重拾往日生活。

  协和西院区最后一位新冠康复期患者于4月28日出院,何平的科室5月13日开科,到了6月才恢复往日的人流量。那些病情不容再拖的患者,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医院;来看病的还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封城期间,不健康的饮食生活方式和焦虑压抑的心情,让他们也沾染了慢性病。

  食客们有些报复性消费的意思,庞益兵的生意因而短暂地火热了一阵。情绪发泄完毕,到了六月这股劲头缓了下来,堂食少了,酒席更少了。庞益兵将写着“特色牛骨头”的广告招牌插上摆渡车,停靠在路边,摆起了夜摊。

  想要像狗一样出外撒欢的胡守淳,连走路都费劲。疾病和长期卧床,让他从150斤瘦成120斤,身体肌肉萎缩,两条腿活像两根细竹竿。他能做的最激烈的运动是躺在床上给自己“翻面”。

  胡守淳的住院时间长达百日,是协和西院区最后一批出院者。住院单上写明的医疗费用高达几十万,刚看到这个数字,胡守淳感到莫名的愧疚,觉得花了国家太多钱。

  他的卧室里添置了制氧仪、血压计、血氧仪,自己定了复健计划,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活动能力,去年六月和家人一同外出旅游。

  疫情的烙印

  城市的街头巷尾,有形与无形之间,新冠疫情留下了独特的烙印。

  何平最常去的烤肉店,直到6月份才开张营业,为了节省成本,店里只留2个人,包括老板。一些店铺幸存下来,还有一些倒闭,店铺转租。

  老肖感觉武汉人不爱玩闹了,非必要不出门,打车的人少了很多。他当了20年出租车司机,2020年是最萧条的一年,收入比往常直降一半。一直到今年春季前,生意才恢复了一些。

  疫情之后,尚黎明变得更加忙碌。他感到人们更青睐线上购物了,由于业务量增长,公司在附近新增了配送点,人手也翻了倍。

  整个武汉都变得“养生”了起来。以往不少老人被子女哄着骗着才愿意看病,疫情过后,主动来何平诊室的老人变多了。庞益兵将馆子里的塑料碗换成了纸碗,觉得纸碗更健康,他还重写了一份菜单,下架了野兔、野鸭。尚黎明发现日常购买口罩消毒液的人变多了,这是疫情之前没有的。

  胡守淳喜欢唱歌。高兴时唱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收尾时破了音,不如生病前嗓音嘹亮了。他开玩笑:“以前能活108岁,得了这病,只能活107了。”

  火神山早已关停,四面竖着围挡,从外面已看不见医院,庞益兵当初盼着它早日建好,现在盼着它早日拆掉。儿子对火神山充满好奇,他载着孩子从知音湖大道驶过,一边指火神山的方向,一边将车窗关得紧紧的。

  时隔近一年,在12楼西区,何平与胡娟娟见到了北京的战友。昔日并肩作战的病区已经回归了疫情前的模样,那堵连夜砌起来的隔离墙被推倒,只有天花板上还残留着绿色的痕迹,病房里为了扩容缓冲区而打出的墙洞,被胡娟娟用两个柜子堵上了。

  回忆疫情时的场景,仿佛是一场大梦。然而手机里12楼西区的微信群、熟悉又陌生的往日病区、专程赶来向她鞠躬致谢的患者,又证明一切真实发生过。

  疫情给武汉留下的,也并非全是疤痕。

  武汉的复原比老肖想象得还快一些。一度冷清的美食街恢复了以往的人山人海,过完春节,游客越来越多了。春天的樱花是武汉最好的景色,今年,很多武汉人却不急着出门赏花,而是将武大、东湖“让给”远道而来的援鄂医护,感谢他们曾在这座城市最无助时施以援手。

  尚黎明感到更有力量了。经历这么一轮,他觉得往后任何困难都可以应对,重新激活的武汉,会比以前更好。

  何平开始爱上了这座城市。她是湖北黄梅人,在武汉念完大学后顺其自然地留下。她对武汉一直谈不上喜欢,觉得武汉人脾气急,武汉话也不好听,她不会说,也不打算学。经历了一场疫情,她突然发现这座坚韧不拔的城市是如此可爱,聊天时,开始下意识地在“武汉”前加上带有归属感的前缀词——

  “我们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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