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狮刀不是护国运动的产物(3)

　　一年后，仿造九狮刀的企业为拓宽市场，改变了宣传策略，编造了云南人自己打造九狮刀的说法，1999年8月27日春城周刊发表《九狮刀——护国倒袁第一刀》图文，文章写道：“九狮刀，是1916年1月16日云南反袁护国出兵时，唐继尧、蔡锷、李烈钧三位将军佩带的指挥刀。刀柄上有一怒目张嘴的雄狮头，刀鞘上镶有8只小狮子。它象征着九州睡狮觉醒，拥护共和、兴师灭国贼的决心。这是护国军出兵前云南人赶制的。”此文作者不曾想到，袁世凯是镇压了李烈钧率兵发动的“二次革命”后，加快复辟帝制，才向将军们赏赐九狮指挥刀的，李烈钧当时正在被袁世凯通缉，并未得到过袁世凯的九狮刀，现在把九狮刀说成是护国军出兵前云南打造的，就可以写李烈钧也佩带九狮刀了。

　　文字说明还有：“这是护国军出兵前云南人赶制的。现在，这埋葬封建帝制的第一刀仅存唐继尧将军佩带的一把，实属军中珍品。”昆明艺雅工艺中心参照蔡锷的九狮刀创作的新式九狮刀，被移花接木地宣传成是当年唐继尧佩带的，并且是军中仅存的一把珍品，成了古董。此后几年，销售军刀工艺品的单位仍在宣传“云南打造护国九狮刀，现在仅剩唐继尧佩带的一把”，很多人都信以为真。

1999年8月27日春城周刊发表的图文

　　护国军出兵前不可能有哪个云南人赶制九狮刀，一是因为当时云南铁匠炉是否具备镀铬镶铜工艺条件尚待考证；二是当时匆匆忙忙组织军队，即使有此技术也顾不上打造指挥刀；三是当时唐继尧被迫反袁，不肯给蔡锷率领的护国军拨军费，罗佩金以家产作抵押筹得11万元，护国军才得以开拔，没有闲钱用来制作工艺刀；四是将军们手里刚刚得到袁世凯的九狮刀，没有必要再重复打造一把；五是历史上的报纸杂志或任何文字资料，都从未报道过云南人赶制九狮刀。

　　护国运动的中后期，云南打造过普通的指挥刀，刀鞘上没有镶嵌小狮子，只是刀柄上刻有 “共和”二字，形状与九狮刀区别很大。

　　中国革命博物馆展出的那一把蔡锷使用的指挥刀，被隐瞒了真实情况，并宣传说历史上只剩下唐继尧佩带的这一把，以沾上唐继尧的腥膻为荣，借以招揽各地购买工艺刀，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

　　现在制造的假古董，虽然名为护国九狮刀，但刀鞘并不是镀铬白亮的，镶嵌在刀鞘上的狮子，其体积、姿势，与原物大不相同，刀子的长短、宽窄、厚薄也与原物不同，这连赝品都算不上，却能和护国运动扯上了关系。

　　春城周刊发表“九狮刀——倒袁护国第一刀”之后，我去报社找到了春城周刊的责任编辑，把艺雅工艺中心仿造北京展出蔡锷的九狮刀情况讲给他听之后，他也觉得违反了历史真实，但又进行自我安慰说：“我借此机会把昆明的企业推向了市场”，我说推荐企业的方法很多，不必使用假材料，建议他在报纸上说明一下真实情况，他说：“那样一来，我的饭碗就被砸了。”我无语了，我同情他的难处，既然牵涉到砸饭碗的后果，我就告辞了。

　　护国运动4年之后，北洋政府徐世昌总统建立了狮刀制度，使中高级军官也有了获授狮刀的机会。镶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九个狮子的军刀，授予中级军官和高级军官，镶有十二个狮子的狮刀由总统佩带，可特赠外国总统皇帝和本国曾任总统之人。

　　有的学者对九狮刀的制作时间提出自己的看法，例如尹仑先生的《从大清陆军军刀到护国共和军刀 ——军刀制度中的中国近代史》写道：“所谓的‘护国九狮刀’既不产生于护国运动，但也不是袁世凯封建复辟的军刀，和二者都没有关系，其真正的名字是‘狮刀’，并且是在护国运动结束后四年，才由北洋政府颁授。……蔡锷与唐继尧的九狮刀，应该是1920年后根据大总统令的第五条：‘七狮刀到九狮刀，颁给有特殊勋绩之上级官佐’追赠给蔡锷和颁授给唐继尧的，而并非是所谓的‘护国九狮刀’。”

　　作者论证了云南宣传的所谓“护国九狮刀”并不产生于护国运动，这与我的观点一致，但说九狮刀是1920年徐世昌总统追赠给蔡锷和颁授给唐继尧的，这个推测我不敢苟同。

　　狮刀条例中没有追赠已故军人的规定，当时的新闻报道和南北军人现在的回忆录文章，也没有北洋系已故将军或某省已故将军获得徐世昌追赠狮刀的信息。

　　徐世昌与袁世凯感情深厚，清朝时期同为高官。袁世凯被罢官时，徐世昌因与袁世凯关系密切受到牵连，调任邮传部尚书、津浦铁路督办。清廷设皇族内阁时，徐世昌成为仅有的四名汉人内阁成员之一，任协理大臣。辛亥革命爆发时，徐世昌极力主张起用袁世凯。袁当总统时任命徐为国务卿，徐是袁的“嵩山四友”之一，袁世凯推行帝制时，徐世昌辞职退居，1916年3月，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恢复民国年号后，重新起用徐世昌为国务卿。徐在公私两方面为袁效力。徐与袁的关系和感情渊源深厚，很难想象徐世昌会对讨伐袁世凯的护国运动将领追赠和颁授九狮刀。

　　1920年是护法运动的时期，政治上南方与北方长期对立，军事上火花不断。2月桂系与滇系因争夺驻粤滇军指挥权而公开发生内讧。6月在唐继尧的操纵下，川、滇、黔爆发战争。7月又发生吴佩孚打段祺瑞的直皖大战。10月底援闽粤军攻占广州。11月29日孙中山、伍廷芳、唐绍仪联名通电，宣布恢复军政府，重开政务会议。那些年，国内形势乱哄哄的，北方的总统不会对南方的将领追赠和颁授九狮刀。

　　如果徐世昌真是把九狮刀追赠给蔡锷和颁授给唐继尧，那么蔡锷的刀与唐继尧的刀应当一模一样，可惜北京和云南两个博物馆中的两把刀差别很大。

　　云南宣传的“护国”九狮刀，起到了一箭双雕的作用：一方面是用谎言为唐继尧编造了新的光环，另一方面是以此作为敲门砖，为企业扩大知名度抢占工艺军刀市场，向各军区仪仗队推销九龙刀、九狮刀、斑铜、名人雕像、旅游工艺品等产品。打开销路之后，得鱼忘罾，企业只顾赚钱，谁还管那九狮刀是否产生于护国运动？让别人去争论历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