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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外务省藏山口升接近孙中山的一封信函

辛亥革命网 2021-01-12 12:27 来源:《辛亥革命研究动态》2020年第4期 作者:黄洁萍 查看:20172
山口升,1908年从书院毕业后受日本外务省派遣,到华南一带调查革命党、会党及秘密结社等情形。1909年2月,他转道新加坡与孙中山会面,试图通过孙中山探知革命党和秘密结社的确切情报。

  译者按:此处介绍日人山口升向日本外务省提交的关于接近孙中山的一封信函。山口升,1886 年出生于日本千叶县,曾被选派到上海东亚同文书院学习商科。1908年从书院毕业后受日本外务省派遣,到华南一带调查革命党、会党及秘密结社等情形。1909年2月,他转道新加坡与孙中山会面,试图通过孙中山探知革命党和秘密结社的确切情报。《孙中山史事编年》第二卷简单提及此事,并未详细展开。[参见桑兵主编、安东强著:《孙中山史事编年》第二卷,中华书局 2017 年版,第720-721页。]

  日本外务省外交史料馆公开了山口升1908-1909年在华南的调查报告——《山口嘱托员报告书》,归入《为调查清国云南省广西省及法属印度支那地方事情派遣东亚同文会员山口升一件》中,档案号为1-6-1-30。其中,第二十九号报告“关于接近孙逸仙”,正是山口升在新加坡写给日本外务省的信函,共6页,内容涉及接近孙中山的具体计划和经费申请,鲜为学界所知,颇具价值。现将信函译出,添加必要的注释,以供研究者参考。史料中若言有污蔑之处,悉照原文译出,敬请引用时注意。

第二十九号关于接近孙逸仙

  [《11 第廿九号 孫逸仙氏トノ接近二就テ》,明治43年(1910)年2月7日,JACAR ref:B03050446300(外务省外交史料馆)。(译者按:此卷报告被编为明治43年,而山口升落款的时间是明治四十二年,即1909年,时间上出现了分歧,应是亚洲历史资料中心编排时的差错,所以,山口升接近孙中山的计划应是1909年。)]

谨启:

  小生原本应从法属印度支那抵达云南旅行,却突然来到新加坡接近孙中山,容我道出其中缘由和目的,并听候您差遣。探查广西、云南、印度支那边境的革命党、会党、秘密结社的一般情形,任务颇重;当地人民的开化程度低,秘密结社性质隐蔽,加之英法等列强势力的干涉,难度不亚于蒙古、青海、伊犁等边境的探查。余受命之前曾几番推辞,因根津一[根津一时任上海东亚同文书院的院长。]和大原武庆[大原武庆时任上海东亚同文书院的监督。]的殷切嘱托,才应允之。原本打算先回东京,准备月余,并收集邀请函,但因急于视察广东洪水和寄送物品,小生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到了广东。濑川领事嘱托我调查当地铁路,我日夜忙碌,甭提一般意义上的旅行准备,就连旅行地的大致情形都来不及了解,我仓促来到此地,十分不安。

  自1907年12月广西发生革命动乱以来,当地加紧防务,情势平稳,匪党销声匿迹,百姓一片祥和,调查无甚结果,我只能探知皮毛。当我抵达安南边境,法国宪兵、侦探日夜巡逻,加之我不通晓当地语言,很难调查。于是改变方针,因为法国人对云南的贸易、民情等其他经济事项已有诸多调查和研究,若假以我时日,必能做成一项宏大的报告上交与您。小生如今时间有限,只能查知大概。小生派出搜集情报的安南人带来消息,称交趾支那的天地会是支那人成立的。因最近的国事犯事件与日本相关,日本人横山氏[横山氏:经查《孙中山全集》、《孙中山史事编年》、《对支回顾录》、以及《孙文关系日本人人名录》,均未见提及此人。]也来到海防调查,并已与大阪每日新闻通信,但仍不能确认天地会的存在。小生于是趁夜乘船来到西贡探查。当地商人大多为福建人和汕头人,各自都有乡土组织,与天地会无关,天地会的势力都散在外地。小生暂且回到船上,思虑各种,恰逢法国宪兵来查许可证,行动颇为不便。次日,前往三井驻当地办事处,探得当地对日本人警戒严格,很难离开西贡到外地去,然而,若从海防返回云南的话,三等舱的费用与从西贡返回云南的费用相差不大,犹豫不知该走哪条道路。返回内地终究无法见到哥老会、三点会等头目,广西的调查已然失败,云南的调查也已留下遗憾,不如前往香港或新加坡建立根据点取得联络。所幸,听闻孙逸仙来到新加坡,日本人大庭某[大庭某:经查《孙中山全集》、《孙中山史事编年》、《对支回顾录》、以及《孙文关系日本人人名录》,均未见提及此人。]相伴其左右,于是小生直接从西贡来到了新加坡,希望您能免我独断之罪。

  大庭某不在新加坡。领事馆的田村[应是新加坡领事馆的职员,比如书记员一类。]与孙中山相识一年多,但未能从孙处探知半点革命党的消息。铃木荣作领事事务极其繁忙,无暇探知革命党内情,他建议我自己调查。在田村的介绍下,我得以与孙中山相见。孙中山是学者也是政客,口若悬河,发未梳,身穿衬衫着长裤,向我谈起东亚大势,此乃一般支那人中未得见也;身为同盟会首领,中山偶有提及过古功名之谈,但绝不轻易透露秘密事项,即便是对亲密的部下。

  小生既已来到当地,又与孙中山相交,打算进一步与之同住。首先花费一年时间获取孙的信任,期间收买其部下及新闻记者(眼下共有十余人住在孙中山的寓所);之后再花一年时间慢慢寻找材料,对革命党的组织、势力、计划、人物、财政、及其与各国秘密结社、日本社会主义者之间的关系做精细调查,但这似乎难以在数月或一年之内完成,至少两三年。哪怕不能同孙中山一起生活,亦能知晓孙中山的很多弱点;并且我正尽力网罗宗方小太郎等日本各名士的有力介绍信,想必获取孙中山的信任、实施计划不在话下。青木少将的部下中有一名叫木村正次的,通晓保皇党内情,眼下来到当地,二三日内将前往卑南与康有为见面,或许长期滞留当地。

  保皇党和革命党的两位首领相继来马来半岛,似乎正在谋划某项计划。若能在两位首领身边都安置一名日本人的话,这对调查令清国最为头疼的两党实情大有裨益,可搜集到供政府参考的许多材料。

  但是,关于保皇党的报告已由北京公使馆递送。孙中山似乎正在策划一项颇有基础的活动,不打算离开当地,并将妻儿和老母等人唤来此地。

  小生不明外务省命我调查的革命党、保皇党、以及哥老会的具体范围,若小生留在新加坡调查孙中山一事获得许可,将向当地领事馆发送上述秘密结社的相关文件和报告。

  接下来是旅费事项。目前,旅费几乎花完了,停留广东时每日花销一日元五十钱,作为学生这是一个比较拮据的数目了。小生未与当地日本人从事无用之交际,但调查铁路已花费不少。8月5 日从日本出发,到11月1日离开广东,大约花去三百五十日元,剩八百余元,换成广东银元大约九百弗。广西西江一带有三个港口,当地的广东人和外国人较多,生活较之其余地方要稍显奢侈,物价高,五十天大约花去二百弗,剩七百弗。进入法属印度支那时,换成法国银元,损失了两成,变为五百七十余弗。停留法属印度支那之时,旅行费、翻译费、用于探听情报时雇佣支那人和安南人各一名的费用,超过了一百七十弗。从海防到新加坡的汽船费为一百二十弗,穿上花销加上滞留西贡等杂费大约十八弗,剩二百六十弗。抵达新加坡后,由于当地是金本位制,又损失三成,如今手头只剩一百八十弗。

  若小生滞留新加坡跟随孙中山的话,打算往来于香港、卑南、暹罗等地调查革命党的情势。若从三月起聘雇,希望贵省补助如下费用:一,为孙中山以及革命党的机关杂志做翻译,需要购买日本报刊、杂志以及日本各团体的报告书,每月大约需花费11日元50钱;二,成为孙中山的顾问与之进行学术讨论,必须广泛涉猎大量图书与报刊杂志,譬如新加坡的两种英文报刊、保皇党和革命党的各种机关报、北京、天津、上海、汉口等地的英文和中文报纸,每月大约需花费36日元;三,收买孙中山部下以及机关报记者,每月大约需花费50日元;四,通信费、生活费、聘请雇员的费用,每月大约需花费41日元。合计每月138日元50钱。

  若是与孙中山同住,每月花销百日元左右,一年之后或许有所减少。不过,调查应从速,以上花费终或不足,而收买出入孙中山家中的党员、家中的部下、以及《中兴日报》的记者一项,不可懈怠,须持久为之。

  以上之件,是为探查孙党可否滞留当地一事,希望电报通知,详细内容可信件商之。

明治四十二年二月七日 新加坡 山口升

外务省政务局长 仓知铁吉殿

  (译者系中山大学历史学系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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