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爷爷——辛亥革命先贤宋大章(4)

　　1923年初当桂系军阀沈鸿英勾结吴佩孚，叛变革命，率部进攻广州的消息传到东北，爷爷万分焦急，立即和在东北同志联名致电总理，大总统钧鉴：痛斥沈鸿英的卖党行径，并且不能因为政学系的求情而姑息纵容。爷爷在电文中说，“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国民党“素以忠厚受祸，几无立足地”。吴佩孚也正是借着国民党的宽大退让而横行一时，“吾党若及今不图，恐他日后悔无及。”

　　爷爷恳请孙中山先生乾纲立断，下令各军将沈逆所部悉行缴械，资助刘震寰率师西上，“图桂人自治实见”，然后勒令北方裁兵。以赣为起点，如不从命即“遣将出师，伐罪救民，踰岭而北，收拾长江，再定大计”。

　　在电文最后，爷爷说自己虽然“身羁关外”，但“心切辇毂，鼓吹之事，罔不尽力三民主义敷播，东北人心所向，惟公是赖”。

　　孙中山在听取各方意见后，果断指挥滇军杨希闵部及桂军刘震寰部迎头痛击，4月19日沈部被迫退出广州。4月24日至5月8日，沈军与滇、桂军在银盏坳，琶江口、英德一带激战，吴佩孚又调赣南镇守使方本仁、南雄镇守使邓如琢、豫军樊锺秀等部援沈，结果均被孙中山指挥的滇、桂军击败。沈乘火车逃回韶关。

　　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在北京病逝。为实现总理孙中山“南北统一” 的遗愿，我爷爷继续在东北工作，1928年6月4日，张作霖乘火车在皇姑屯被日本关东军预埋的炸药炸成重伤，当日送回沈阳官邸后即逝世。此后蒋介石、张学良两人函电频传，信使不断，蒋对张予以理解和同情。

　　1928年冬，南京国民政府特派代表张群、吴铁城和我爷爷宋大章在沈阳准备与张学良密议“东北易帜”大业。张、吴、宋三人下榻于交通银行后，“亲日派”欲采取破坏行动，扣留他们。经紧急磋商，乃决定由吴、宋两人连夜乘车直奔少帅府邸，面晤张学良。在这天夜晚的密谈中，双方推心置腹，解释了张学良的某些疑虑，更坚定了张学良“东北易帜”的决心。最终促成了张学良“东北易帜”，完成了总理遗愿，使国家在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南北统一。爷爷说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就不在于讨袁，而在于东北易帜，作为促成此事的重要人物，爷爷的功绩却在后世淹没于无闻，这不由得我们后辈感到遗憾。

　　垂范后世，人格光辉永铭记

　　在完成国家南北统一大业后，我爷爷在1930年至1934年被国民政府委派任河北省涿县县长。在任内主导督修了《涿县志》，为涿县留下了宝贵历史遗产。我们家曾经还留有一把万民伞，是涿县老百姓为感激我爷爷在任期间解决了当地两个家族几百年的纠纷而送，可惜在抄家的时候不知去向。

　　1933年，爷爷受曾在广东大元帅府朝夕相处的老同事，同庚兄弟、同盟会老同志吴铁城之邀，举家南下上海，在上海市政府及淞沪警备司令部工作，竭力辅助吴铁城。爷爷平日喜好收藏书画，闲暇之时常在家舞文弄墨，并多次为孙科、吴铁城书写送人之条幅。2013年初，我们全家去美国探亲时，大姑之三子，我的小表哥孙安福转赠我的一幅上款为光伟世兄雅嘱（光伟乃我大姑父孙光伟），落款为吴铁城的“工部秋兴八首之一”的条幅，以及2013年6月21日由北京中贸圣佳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主办的“中国同盟会会员墨迹”专场拍卖会上拍出的吴铁城书赠绶琼老兄之条幅，其实均出自我爷爷的手笔。一九四八年底我大姑全家去台湾时，我爷爷又亲笔给吴铁城去信，拜托他照顾好我大姑全家，可见二人友情之深。

　　1937年11月我爷爷在沪参加淞沪会战后，未带居住在租界内的家眷，独自随国民政府撤往内地。几经辗转后，1941年爷爷从香港秘密回沪，在码头即被汪伪警察认出，被法国巡捕房和日本宪兵关入监牢，爷爷在狱中拒绝利诱，不愿在汪伪政府任职，后经多方营救出狱，但被日寇限制活动。

　　1945年抗战胜利后由于国民党内部派系林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政经腐败，我爷爷心怀反感，又无可奈何，加上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因此逐步淡出政界，仅出任行政院参议（院长为张群）、中央党部执行委员会秘书处专门委员（秘书长为吴铁城）、中央党部党史名誉编纂等虚职。这期间爷爷经常南京上海两边来回，忙碌“国大”事宜。

　　1949年鉴于对蒋介石独裁专断不满，政见不同， 对共产党又无恐危之感，加上家中众儿年少行动不便，自己年事已高，健康欠佳，因此未随国民政府前往台湾。

　　爷爷在当年寄给孙中山先生的信中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让我在数十年后重新读来，仍然深受感动，在恳切真挚的话语间，我仿佛看到了爷爷在灯光下写信的身影：

　　钧座，非先生作总统，章等决不做官，因现在虽掌政权，亦不能实行我党主义，甚属无聊也。职此之故，凡属党人者均不愿其奔走于官僚胯下，夤缘作官自堕人格，并为吾党羞也。

　　爷爷一生追随总理孙中山，并主动放弃继承老家大片土地和家产，以他的行动支持孙中山“平均地权”的思想。爷爷一生虽然未给我们留下任何物质遗产，但他的行为和革命经历却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纵观我爷爷的一生，他从政清廉，不计个人得失，以党为生命，胸怀大局、淡泊名利、为人正直、不畏权势。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为终身信仰，正如他在给孙中山信中所描述的那样“党人在此重在宣传主义第一，要将党人人格提高”，“再者中国政局非先生作总统时，章决不做官，非如他人，阳为奔走党事，阴图个人地位也”。也正如他在入党志愿书中对党有何建议一栏中所写到：“愿同志亲爱、精诚，以党为生命，不可有小组织及区域之见”。我的爷爷以他的言行和家风，成为我们后代的楷模，也为我们树立了做人的标准。

　　爷爷宋大章身上具备的美德与才学、为人的正气和光明坦诚的形象，永远垂范于我们宋家后代，大有益于我们和我们的后代受用终身。

二〇一五年二月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