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礼辛亥百年 《向岩纪念集》即将出版(2)

　　1913年由“南京印刷局印行”出版的《新中华民国》，我家自己原留存有好几本，但毁于十年浩劫。同时焚毁的计有：1924年直奉交恶时，孙中山给祖父赴陕北榆林指导井岳秀、杨虎城谋捣幽燕曹锟、吴佩孚的密令；1933年，李济深邀祖父速到福建参加抗日反蒋“闽变”的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的信函；护法战争时，唐继尧给祖父的信件及叶荃（字香石）倒唐继尧与祖父的通信；《史沫特莱文集》中记载的1940年祖父接受其战地采访时请这位美国女记者到重庆后转交给蒋介石的信；悬挂书房的张难先“搀手才三月，别去九泉矣；吾侪剩几人，又弱一个焉”白色挽联；大量古籍、佛经、佛像、文房四宝……最痛心的是祖父未刊发的凡21篇《忧危论》、《弭战痛书》等珍贵手稿。

　　人的正确思想既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自己头脑固有的，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认真细读《新中华民国》，研究祖父“自荐总统”之举，确实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存在。民国来了，中国共产党还没诞生，连俄国“十月革命”都没爆发，国人不会过没有皇帝、站起来的生活。祖父依据他的认识，公布治国纲领于天下，其中不乏真知灼见。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正式通电各省：“中华民国改用阳历，以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十一月十三日为中华民国元年元旦。”。但祖父在“定时令”节中明确写道“岩意则谓此后宜阴历与阳历二者并用”。民国政府取消阴历新年，一度雷厉风行。据时人记述，春节期间派警察到关门歇业的商店，强迫开门营业，有的还处以罚金，将一个欢天喜地的新年，弄出人心惶惶啼笑皆非之状。1934年，国民政府才停止了强制废除阴历。1949年新中国成立，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上，通过了使用世界上通用的公历纪元，把公历的元月一日定为元旦，俗称阳历年；农历正月初一通常都在立春前后，因而把农历正月初一定为“春节”，俗称阴历年。春节是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传统节日，农历（阴历）是中国的国粹。

　　祖父在“建都”节中力顶定都南京。1912年2月上旬，孙中山被迫辞去临时大总统让位袁世凯，祖父列举建都南京“有特优于北京之点数四”，支持孙中山“以袁公到南京接事日，为文解职之期”的苦心设计，希冀保留一定革命成果。祖父系湖北人，但不附和黎元洪为首的武昌集团“请以武昌为国都”的小算盘。“武昌居全国之中枢，而又为首义之邦，民智开通，商务繁盛……夫今日中国国防之大势，防陆重而防海尤重。”武昌“若防海则不及南京远甚，此南京优于武昌特别之点也，故论建都于今日厥惟南京。”

　　祖父在“人身等”节中有段发人深省的文字，“凡植物之脑皆在下，纳一切浊秽，故为最钝根；鸟兽横行者也，其脑在侧，故有知觉而不灵；猿兽之灵者也，因其脑时侧时上；人之脑长在上，故为万物之灵焉。”如果再朝前多走一步，人之脑长在上，则直立，前肢进化为手，就能制造和使用工具。这不是和马克思对人所下的定义“人是制造和使用生产工具的动物”殊途同归。读祖父百年前的这段论述，令人肃然起敬。

　　祖父在书首自敍中说明，除兵事、交通、法律、农工商矿、医学、音乐、美术及其他各种皆让于专门者之事，共有德、民、土、财……治水种树、移民实边等27篇振兴之策。为了保证历史真实面貌，在上海图书馆鼎力支持下，本纪念集以“书中有书”的形式，采用影印方式，全文再版《新中华民国》。

　　我基本了解祖父的革命经历，但缺一段空白。1908年祖父从日本回国后，本该在湖北发展，为何舍近求远，去了四川？史料中只有贺觉非先生“向岩在湖北新军中秘密从事革命活动，事泄，去四川”一句话，至于“事泄”详情不得而知。近期参加过几次辛亥志士后裔聚会，大家畅谈先辈们在武昌的首义故事，略知当年湖北革命党的分布概况，特别是共进会与文学社间的关系。祖父要想从中有效开展工作是困难的，不如进四川，那里有他日本留学的同学，所以没有参加武昌的辛亥首义。是年十月，四川都督蒲殿俊，副都督朱庆澜响应武昌首义，在致湖北军政府电文中告：“四川新军早为梁(栋)、向(岩)运动成熟。”次年2月，祖父应召离川返鄂，任鄂军第八师参谋长。祖父装订其留日家书时无意幸藏一张“中华民国鄂军第八师师长季（雨霖）”办公用笺，距今99年，天瑜先生看后，认为特别珍贵。

　　祖父从辛亥首义走来，一生革命，从未停歇。1915年末，袁世凯帝制自为，发表讨袁檄文：呜呼！惟天降袁贼，祸我邦家，复昕夕沉迷于帝制，用颠复我艰难缔造之共和，不惜国亡种灭，以求遂其私欲。稽古今中外奸宄篡逆，未有若袁之甚。1931年著《忧危论》凡21篇，痛斥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其对国人也威以猛，其对外人也宽以柔，其对内战也如彼其勇，其对外战也若此其怯。待国人之威猛钢如铁，待外人之宽柔软如棉。勇于内战，如熊如罴；怯于外战，如龟如鳖。直至晚年还评说，孙中山吃亏就在于他的“博爱”，把敌人当作朋友，结果吃了大亏。

　　1940年美国著名进步女作家史沫特莱对祖父战地采访：三月中旬，我在敌后作了最后的一次旅行，穿过湖泊，在倾盆大雨中去访问年高德劭的老县长向岩。这位老人已经建立了一支非常坚强的地方武装，尽力用他自己的方式报效祖国。老县长和他的县政府过着戎马倥偬劳苦勤奋的生活，国民党县政府的车轮还在运转，与他坚持守土抗战和誓死殉职报国有很大的关系……史沫特莱还高兴地为祖父拍摄一幅战火纷飞中安详的读书照。

　　著名辛亥革命史学家贺觉非先生就祖父一生言行作出评价：真如金刚化身，反清、反袁、护法、北伐，以及抗击日本侵略者，抨击蒋介石政权等，非有卓识大勇，安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