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孙中山反袁护国的夏述唐将军(4)
护法志不移，碧血洒闽疆
1920年春，广东、福建的形势呈现更加错综复杂的局面。桂系军阀与北京政府勾结，把持广东军政府，排斥异己，妄图巩固和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利用李根源分化瓦解驻粤滇军为己所用；以设宴请客为名，吃掉了伍毓瑞在潮汕的驻军；又向诏安增兵，意在吞并不愿合作的夏述唐的部队。
福建前线虽已停战划界，但北军在边界仍不断制造摩擦。陈炯明尤在滇、粤两军间不断挑起争端，打击方升涛。从此，方、陈两人互成水火，滇、粤两军的矛盾再无法调解。为了孤立方声涛，陈曾试图拉拢夏述唐。夏深知陈用心险恶，不为所动。
直皖战争后，直系军阀控制了北京政府，和以桂系为首的西南军阀互相勾结，妄图维持南北表面的和平统一，阻碍孙中山北伐护法，再创共和。于是，孙中山也改变策略，联络战败的段祺瑞和闽督李厚基以对付共同的敌人。
1920年8月，陈炯明与李厚基达成妥协，以让出闽南护法区为条件，换取李厚基的饷械和军队援助，率师回粤驱除桂系。8月12日粤军在漳州公园誓师回粤，陈炯明以粤人治粤相号召，排斥外省军人。
此时，夏述唐屯兵闽、粤交界要冲，扼汾水关之险。他深知陈心怀叵测，但从驱桂护法大局出发，遂不计派系恩怨和个人得失，一面约束部队退往东山岛给粤军让路，一面委托来筹款办报的老友詹大悲赴汕头发表《拥护孙中山通电》[ 《詹大悲先生事略》系民国年间出版，。《民国文献汇编》931册232页，民国时期文献保护中心和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编，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5年8月。]，表示护法决心：（衔略）钧鉴：本军间关前来，原以护法救国，经年转战，艰苦备尝，方期大法早复，国本奠定，不图桂派盗窃政柄，擅作威福，逼走总裁，驱逐国会，假护法之名，行乱法之实。述唐久深义愤，誓切同仇。自今以后，谨率所部，服从中山先生命令，一致讨贼，蹈火赴汤，义无反顾。敢佈区区，敬候明教。旅长夏述唐率全部官兵同叩。勘印。[ 要电：夏述唐拥护孙文通电，《大公报》，长沙，1920年11月8日。]
方声涛为对付陈炯明，一度和桂系联合。夏述唐遂有脱离方声涛之意，但又觉形势复杂，无所归从，只有等孙中山的指令。不料，陈入粤得手后，就急电李厚基，派臧志平会同洪兆麟率大军南北夹攻，围堵东山出路，欲消灭夏述唐之部队。然久攻不进，加以围困。他与外界联系断绝，思绪万千。回想几年来为护法转战闽疆，艰苦备尝，而如今约法不彰，南北军阀相互勾结，以武力陷人民于水火。陈炯明又堂而皇之打着孙中山回粤驱桂的旗号。革命出路在哪里？夏述唐萌生离开部队继续求索革命之路的想法。但孤悬东山，形势险恶，他更多想到是怎样解部队之困，为孙中上保存这支队伍。遂趁大雾带数人乘帆船潜赴厦门鼓浪屿日租界，等待时机。
随着李厚基对闽南地区的接收，福建靖国军将有失去地盘依托，军饷无着之虞。而此时，北京政府高唱和平统一，方声涛遂有利用闽省军队善后谈判，暂时解决靖国军军饷之困的想法。于是派副官金越持函去厦门接洽，无奈臧致平按照李厚基授意拒不接见。正在无着之际，夏述唐随从不慎泄露行踪。
图4：河南省档案馆史料
方声涛得知夏述唐潜伏在厦门后，遂命令他重见臧致平。[ 方声涛为夏述唐伸冤，《晨报》，北京，1920年12月1日第六版第五、六行。]
当时的情势，夏述唐只能选择服从。他原希望潜入厦门为部队寻求生机，不料自己又受控于人。千思万虑解部队困局之策，为孙中山保存这支革命队伍，一夜时间竟愁白了头。
李厚基得报后，虽然对夏述唐恨之入骨，但又想把他这支训练有素之队伍归己所用，遂佯装欢迎谈判，把他裹挟至福州。而夏述唐则抱赴义之决心，深入虎穴，见机行事。
陈炯明闻讯，急致电李厚基：“夏述唐乃方声涛之死党，必除之！”李联想到两年来闽军屡遭夏旅重创和数月前有乘舰船来袭福州的消息，心有余悸，恐遭不测。于是，23日下午2时，召夏述唐入署谈判进副官室，命卫队团长王献臣带卫兵一拥而上，将其捆缚。他看反抗无效，遂大声说：“李让尔辈杀我，为何躲而不见？乃鼠辈也！”众兵不由分说，将他拥至辕门外。王献臣亲用手枪对其连开数枪。
呜呼！民国的夜空一颗耀眼的将星陨落！夏述唐忠勇革命之心光明磊落、日月可鉴，他32岁的短暂生命在民国初年革命历史上写下了可歌可泣的一页！
1929年编纂的《河南新志》人物忠烈篇收录了他生平的事迹。
图5：《河南新志》夏绍虞事迹
民国三十四年二月二十八日（1945.2.28），国民政府为其追颁褒扬令。（渝字第七五八号）令文如下：
夏述唐赋性忠贞，娴习军旅，早岁参加同盟，努力革命，辛亥光复及讨袁诸役，参与戎机，多所赞助。其后屡膺军职，颇著勤劳。不幸在闽被害，赍志以殁。缅怀往跡，轸惜良深，应于明令褒扬，以彰忠藎。此令。
民国三十四年二月二十八日（1945.2.28），国民政府文官处公函（渝文字一八二九号）。
图6：国民政府文官处公函
图7：抄内政部函
图8：抄夏述唐先生事略（一、二）
图8：抄夏述唐先生事略（三）
继承先烈遗志，后人赓续新篇章
夏述唐身后留有两男一女，即我的父亲、叔叔和姑姑。他们在祖父革命精神的影响下先后走上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道路，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和新中国的建设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父亲，夏一图，1920年考入上海同济大学附中不久，就传来祖父被害的噩耗，他怀着对北洋军阀的无比仇恨发愤学习，924年升入同济大学医学院。他从学习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进而阅读共产主义书刊，开始接受马列主义，他参加了南京路五卅反帝游行和其后的同济反帝爱国学潮，受到革命的锻炼，1927年在蒋介石制造的白色恐怖之中，依然加入中国共产党，进行党地下活动。1931年回河南工作没有接上组织关系而脱党。1937年他考取公费留学德国，走前“七·七事变”爆发，他本想放弃留学机会，回息县宣传抗日，为党组织一支武装力量，受到息县国民党当局的威逼，才匆匆出国。在德国佛莱堡大学药理研究所和柏林大学进修，获得医学博士学位。1941年回国，被河南大学医学院（当时流亡在河南嵩县）聘为药理学教授。1948年河南大学医学院被迫南迁苏州。他摆脱国民党的监视，于1949年初，冒着生命危险，只身回到解放的开封参加革命工作。他是河南医学院药理学教学和科研的奠基者和创始人，一直致力于中药药理的研究，因1958年被划为右派而中断。1963年调到豫北医专任教，文革中身心受到严重摧残。1979年被改正后调河北省医学科学院。1981年，夏一图受邀参加了北京举行的辛亥革命七十周年庆祝活动，出席了邓颖超亲自主持的茶话会并在茶话会上发言。他在发言中说：当前最大的时务就是国家要富强，民族要统一。他赋诗寄语台湾当局，赶快响应委员长和胡耀邦主席的建议，勿做逆潮流之人。1994年去世。
叔叔，夏壮图，1934年在复旦大学附中毕业后，考入清华大学经济学系。1935年参加了“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大学毕业时正值“七·七事变”爆发，他到武汉八路军办事处要求去延安实现抗日救国的理想。董必武考虑到夏述唐在国民党高层中的人脉关系，派他到国统区做地下工作。1939年1月在泸州兵工厂参加共产党领导的青年联谊会，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1年1月因党员身份暴露，转移到重庆，进入中央信托局以会计组长身份作掩护坚持斗争。1944年10月他出色完成了对北培磁器口地区被破坏党组织的清理考察任务。抗战胜利后随信托局迁到上海，1947年任福州信托分局主任。上海解放后到华东贸易部工作，1954年12月调北京国家对外贸易部，任部长办公室机要秘书，参与编写《对外贸易基础知识》一书。 后来，他先后到国家基本建设委员会商业局、国家计委研究室、国家物价委员会综合处、国家物价局经济研究室工作。他不计个人得失，服从党的需要，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积极的贡献。1982年底离休，为司局级干部。2002年7月19日因病去世。
姑姑，夏柏，在开封求学时就积极参加我党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 “一二·九”运动中，和同学冲破学校和军警的阻拦，到火车站卧轨，要求南下向蒋介石的南京政府请愿抗日，她和当时另外三名学生领袖被誉为开封女子师范学校爱国学生的“四杰之花”。1938年经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奔赴延安，进入“抗大”学习，1947年被派往晋冀鲁豫边区，先参加土改，后到华北局《大众报》社工作。解放初期调全国总工会人事处工作，1958年任北京天文台党委办公室副主任，后任党组成员（司局级）。她关心爱护知识分子，尊重他们的科技创新，鼓励他们为祖国的天文事业发展做贡献。1982年离休。2014年病逝。
本文作者：夏之垣，夏述唐之孙。高级工程师，1981年底毕业于郑州大学（原郑州工学院）机械制造专业，原河南龙工机械制造有限公司副总工程师，2007年退休，现居天津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