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孙中山反袁护国的夏述唐将军(3)
护法征闽，闽南建奇功
1916年底，具有民主开明思想的朱庆澜出任广东省省长，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兵多和财政枯竭。他邀请耿毅和夏述唐参与对民军和龙济光的残余部队的裁减和整编。最后保留警卫军104营。朱庆澜建立警卫军司令部，统辖全省警卫军，受到督军陆荣廷的忌妒和排斥。
段祺瑞和黎元洪的府院之争，由1917年对德宣战而激化，演变为督军团干政，解散国会，张勋复辟的闹剧。看到武人干政，几经出生入死为之奋斗的共和政体又被破坏，夏述唐义愤填膺，发出“护法救亡”的呼喊，联络在粤滇军，策动护法讨逆。他夏述唐坚毅果敢的性格和卓越的军事才能颇受朱庆澜的器重，被委任为警卫军总参议兼警卫军第一统领。
迨陈炳坤任督军，借两广自主，统一军权，强夺警卫军控制权。朱庆澜以护法北伐为由，强留20营为省长亲军，委任陈炯明为司令。6月8日孙中山在上海发表护法通电。7月，应朱省长和驻粤滇军将领邀请，孙中山等乘应瑞、海琛舰南下广东领导护法，不久被策动的海军第一舰队也到了广州。8月底召开非常国会。9月，孙中山在广州就任军政府大元帅，成立军政府。
得到20营亲军司令头衔的陈炯明，以北伐护法相标榜，深得得孙中山的信任，被委任为军政府第一军总司令和援闽粤军总司令。夏述唐是朱省长亲军中坚决拥护孙中山护法的主要统领，对陈炯明表面上拥护孙中山、实则阳奉阴违的言行多有觉察，与其共事常有龃龉和摩擦。
1917年底军政府组编援闽北伐军时，他夏述唐率部在石龙通电脱离陈统辖的亲军，加入李烈钧统率的靖国军，被任命为第九混成旅旅长，授少将军衔，归方声涛节制。该旅由六个步兵营和机枪、炮兵连组成。在会议上，陈炯明对这一决定竭力反对，最后李烈钧拔枪才将其压服。
12月14日，继伍毓瑞第八混成旅乘舰船出发后，新组建的靖国军第九混成旅在夏述唐旅长的统领下在石龙誓师北伐。滇军援闽总指挥方声涛军长亲赴大会致辞。夏述唐率部由石龙出发，转经惠州、汕尾、揭阳，配合攻潮联军攻占潮州、汕头，迅速荡平了莫擘宇在潮汕的残余势力，把北洋闽军赶出广东。
进驻汕头后，援闽滇军总指挥部设在大马路商业学校，第八旅旅部驻外马路崎碌俱乐部，他则将旅部驻在同济学校。陈炯明于1918年元月19日率粤军从广州出发，抵汕后，在崎碌花园路浅菜池设粤军总司令部。 2月初闽粤边境集结了一万六千滇粤联军，准备向福建攻击。
当时，闽军约有三个旅的兵力，其中福建第一旅（旅长姚建屏）驻福州，北洋第十混成旅（旅长唐国谟）驻厦门，北洋第十四混成旅（旅长臧致平）驻诏安，另还有驻防各地的巡防军和清乡队。面对征闽滇粤大军压境，闽督李厚基极度恐慌，他一面急电北京政府派兵救援，一面向边境调兵遣将，充实臧致平在诏安兵力，调唐国谟旅驻防永定，做防御和作战的准备。为扩充兵力，李厚基还在直隶、山东、徐州和安徽等地大肆招兵。
方声涛因援闽形势利在急攻，召开军事会议。分饬第八旅步兵一团开赴南澳；九旅所辖重炮、机关枪连开赴澄海，其主力以闽边的利平、永定两地为攻击目标，俾与大埔、饶平粤军成并进之势。
但陈炯明对孙中山电催攻闽的指令于不顾，忙于在潮汕索饷招兵，扩充实力。使人想不到的是他竟引诱拉拢夏述唐属下的柏、李两营归附粤军，受到中山先生的质问和批评。而夏述唐则以护法大局为重，整肃部队，坚持两军团结，一致对敌。他于3月20日致电孙中山：（此电在《民国日报》1918年4月2日刊载）
孙大元帅鉴：群奸乱国，颠覆法纪，西南护法讨逆，志在救亡。闽寇方张，粤滇两军自驻潮汕以来，感情益洽。本旅前经移驻漳树，杀贼决心矢诸天日。现已整饬部伍，搜讨军实，即行开赴前敌，待命攻击。自北虏再启战衅，诸将士异常奋励，誓当灭此朝食，不劳大元帅东顾之忧。所冀仰赖声威，闽疆早下，父老重见天日，俾完革命未竟之功，以收一劳永逸之效，苟利国家，赴汤蹈火，义所不辞，后情当续上闻，请纾廑念为祷。夏述唐叩。哿。
孙中山3月23日回电予以嘉奖：
汕头夏述唐旅长鉴：哿电悉。该部移驻樟树，搜讨军实，待命进攻，该旅长激励士卒，决心杀贼，义勇飙发，至为嘉慰。惟师克在和，据称滇、粤两军，感情益恰，自能同心灭敌。进攻机宜应受陈总司令指挥，庶趋一致，而奏肤功，有望厚焉。孙文。漾。（印）[ 《军政府公报》第六十二号（广州一九一八年三月二十五日）《大元帅奖励夏旅长述唐决心攻闵电》。]
4月初滇粤两军召开征闽会议，成立联军参谋部，划定作战区域。滇军主要负责东线，征战臧致平部；粤军主要负责西线，对敌唐国谟部队。由于东线诏安是李厚基重要防地，布以重兵，夏述唐率部驻守饶平对抗之，黄岗则由粤军邓铿、罗绍雄部防守；粤军主要兵力部署在西线大埔。粤军总司令部迁到三河坝。滇军总指挥部也移到潮安李家祠堂。
5月10日，滇粤联军发动征闽全面进攻。夏述唐因骁勇善战命做前锋，率部奔赴老虎关扼守，候令进攻。一天，闽军因有援军驰至，趁我军换哨之机，突然向前猛攻，形势危急，他一面组织全部兵力顽强抵御，一面联合赶来的伍毓瑞部和粤军罗绍雄部，对敌左右夹击，鏖战三个小时，闽军不支，纷纷溃逃。他率部进击五十余里，占领敌军阵地，获快炮一门、枪械子弹无数，毙敌二百以上。他又不失时机组织侦察排穿上闽军军服，佯装闽军败兵模样，兼程先到云霄赚开城门，兵不血刃攻破了云霄城。
29日，上海《民国日报》发表他檄告八闽北军书：
云南靖国军第九混成旅旅长夏述唐谨掬诚檄告我八闽北军将士曰，方今大法陵替，民纲解纽，玩愒外侮，日寻内讧，亡国政策变本加厉，时局危蹙，有如群邪附体，不可救药。要其所以致此者，不能独责于尔北军将士，而其罪实误于专断之武人。其处心积虑，以为督军（就）可造反，国会可以解散，元首可以逼逐，约法可以破坏，全国人民可由此以武力征服，全国主权可由此以自由让人。甘为石敬瑭、张邦昌以陷其国为朝鲜、安南之续而尤以为未足。借外债以分肥，藉外械以黩武，别立新参议院，减除总统职权，自居参战督办实行对内宣战。最近与日本秘密订立新约，将全国海陆军警察权，兵工厂、铁路、电报、矿山等均归外人监督指挥制造管理开采，国家命脉从此索然待（殆）尽，人民将来求一葬身之地而不可得，比诸洪宪辱国其条件尤为惨烈，其用心更觉狠毒。凡属血气之伦，所当声罪致讨，论不共戴天，寸磔以谢国人。而尤有为石敬瑭、张邦昌、李完用、袁世凯尽力者，非愚人之愚乎！且我国何为而对德宣战非反对普鲁士武断主义耶？奈何于人则反对之，而一任盗国者之日施行其武断主义，自戕手足，甚为我北军将士痛之耻之。述唐生长中土，服食起居与燕赵秦陇之人习固俨然北方军人也，奔走海内外二十余年，耳闻人诋我北方军人为无智识，无爱国心，常思有所表见，为我北方军人一雪此辱不愿见吾北方军人迷信武断主义而与我护法军为难也，自护法军兴，北洋第一舰队首倡大义，长江三督亦主张和平解决，反对用兵西南。此次中日新约全国群起而攻，舆论愤激，誓与逆贼不两立，可知哀莫大于亡国，恶莫大于卖国，人孰无良，我北方军人能速自猛省，弃恶从善，则国家之危亡，或可挽救万一。若尤不早自为计，则顺逆之间，成败立睹。往者武汉固宿之地。游魂凄凄。叙潞湘悦之间，白骨皑皑，究其结果，武力终归失败，法律与人心终归战胜，而我可爱之北军将士，胡为至今不悟乎？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服从于公共法律，斯为有名誉之军人，服从于武断主义，则为猎者之狗，终自就烹，而北军将士，去家万里，不惮长征，黄河大江，災匪祸流行，乡井父母妻子，琐尾流离，今来闽土，主客水火，萧墙胡越，李厚基据闽自肥，殖产数百万，尤复索卖国之借款，饱一己之私囊，何苦以七尺之躯为李厚基作保险之用，胜择无功，败则受戮。尔北军将士又胡为不悟也？述唐此次整旅护法，非与而北军将士为仇，志在争回约法救国之亡，况我义军战胜攻取，龙逆济光败走高雷，张逆怀芝虽分兵出赣，然鲁省肘腋，变生前敌，士无斗志，湖南联军，指顾夺回长岳，滇黔川之师东下荆宜，直捣武汉，倘我北军将士毅然反戈，倡议八闽，与我护法军同心靖国，述唐当嘉尔，自新兴之努力中原，祸乱戡定，使四海减锋镝之痛，天池洗兵甲之腥，约法恢复，共享和平，一念从违，攸关荣辱。如或甘为鹰犬，坐昧先机，大军抵境，当必玉石俱焚，尔八闽北军将士，岂无爱国慕义之人，尚其静听忠言，毋贻后悔。此檄。[ 夏述唐檄告八闽北军，《民国日报》，上海，1918年5月29日第2张第六、七版。]
檄文揭露了段祺瑞独裁、卖国、殃民的真实面目，表示护法救国无分南北，鼓动北军倒戈，不要为李厚基卖命。言之凿凿，情之切切，在北军中引起不小的震动。
广东军政府在以桂系为首的西南军阀操纵下进行改组，孙中山被迫辞大元帅职，于5月下旬到潮汕视察。身处征闽前线的夏述唐发探送孙大元帅电，表示进攻杀敌的决心。
探送孙大元帅钧鉴：径电敬悉，旌节莅潮，全军欢忭。述唐（命）担任老虎关一带，早经部署要隘，待命攻击，既接督办战斗通报，各将士感愤所激，咸欲急战，祇以饷项缺乏给养维艰，不得已暂取守势，一俟军费略充，即行进取，誓除国贼以副钧座护法至意，辱承垂问，谨以奉闻。夏述唐叩。径。[ 孙大元帅辞职后之行动，《民国日报》，上海，1918年6月5日，第二张第六版。]
5月底，童葆暄率浙军第一师赶到福建前线。北京政府任命李厚基为闽浙援粤军总司令、童葆暄为副司令。6月4日，闽浙联军分兵东、中、西三路，向粤滇联军发动全线反攻。此时，桂系已把持军政府，滇粤联军饷械俱乏，后援难恃，战情发生逆转。
6月上旬，北军右路攻占永定，中路攻陷峯市，直逼大埔，夏述唐也不得不退出饶平，将司令部回驻潮安。但他仍然保持百折不回的革命斗志，激励官兵坚守阵地，多次击退北军的进攻，表现了视死如归的革命气概。
7月8日北军凭借雄厚兵力攻占大埔，威逼三河坝，左路前锋也深入到汕头一带。在此危急时刻，孙中山再次致电陈炯明：“处此局势，万难操全胜之算。若审慎求全，则我之兵力有限，敌之增援无穷。为兄今日计，惟有奋力前进，冒险求胜，规取闽中。”
陈炯明不得不听从孙中山的劝导，会同滇军方总指挥重新组织兵力反击。从西线调拨两路粤军配合邓铿、罗绍雄部攻打黄岗，而先祖父率九旅全力反攻饶平。
13日，九旅从凤凰山前线猛击东官墟，攻占饶平城外制高点浮山。粤军右翼前线也已推进到离黄岗城四五里地，黄岗守军遂弃城逃往饶平，妄图合兵一处，负隅顽抗。14日，在伍旅的支援和粤军的配合下，九旅从浮山炮轰饶平城，开始发动总攻击。这是粤闽开战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敌军死伤过半，最后弃城夺路溃逃。于是，饶平又重回夏述唐之手。
8月初，在吕公望（原浙江督军）的策动下，浙军第一团团长陈肇英在阵前率部起义，动摇了北军防线。浙军师长童葆暄闻讯，仓皇率浙军撤离前线，退往厦门。
随着浙军的撤退和福建各地民军的揭竿而起，北军在福建前线再无进攻之力，只能节节败退。粤滇联军乘势全线反攻。左路粤军许崇智部连克武平、上杭、龙岩，汀洲。陈炯明集中中路粤军反攻大埔，向北攻克峯市、永定，直逼漳州。东路述唐深谙谋略，善布奇兵，率部一路拔城略地，攻破诏安、东山、云霄、漳浦等北军重镇，被誉为北伐劲旅。8月31日，他率师会合粤军，攻克漳州，向厦门实施总攻击。李厚基惊慌失措，逃回福州。10月下旬，厦门守敌退缩至通津亭和嵩屿两处，靠海道接济苟延残喘，泉州大部也处于南军掌控之中。
11月，陈炯明秉承西南军阀的旨意，开始与闽督李厚基停战谈判。夏述唐本想率师直捣福州，彻底驱除皖系军阀李厚基，不想势已不可为，只得率旅暂回驻诏安。
随着征闽的停顿，陈炯明和方声涛争夺名利地位的矛盾开始突显。方声涛是福建人，他有在福建扩充地盘和壮大实力的想法，于是，入闽后，他就派张贞去运动民军加入靖国军的队伍，由吸纳的民军组建了张贞和杨持平两个旅。福建民军是福建农民的地方武装，他们响应征闽护法号召，骚扰闽军后方，参与对闽军作战是有积极进步作用的，但他们山头多，组织纪律涣散，滋扰百姓，常为了眼前利益或过去的宿怨互相倾轧争斗。随着征闽的推进，在闽南逐渐形成了两大派系，即护国军和靖国军，分别归属于驻闽粤军和滇军。1919年春，桂系控制的广东军政府任命陈炯明为福建省长，林葆怿为福建督军，方声涛为福建军务会办。让方负责福建民军的统一整编。
经过一年多的征战，士兵疲惫，部队亟需休整，同时大批民军归编入滇军，对九旅的风纪、军纪也有影响。为了整顿军纪风纪，培养军事人才，提高部队战斗力，夏述唐在诏安开办了随营军校，对全旅中下级军官轮流按时授课，一时英名远播。故旧同志多往就之，初他曾设法安插，后饷糈支绌，而来者尚接踵不绝于道，不惟无从位置，且程仪也无力馈赠。[ 诏安滇军之近况，《民国日报》，上海，1919年6月28日第二张第三版第二行。]
1919年4月19日，南北和议一度停顿。夏述唐领衔福建前线陆海官兵致电广东军政府：“我护法各军转战经年，志在救国。惟望我军府速下战令，声罪致讨。愿率所部，效命前驱，宁愿玉碎，无作瓦全。”
1919年夏，陈炯明利用方声涛整编民军之机，不断挑起滇、粤两军的冲突，直到后来发展成战争。夏述唐作为方声涛最为倚重的旅长，从中调解费尽心力，12月5日他在复电汀漳镇守使洪兆麟试图调解两军矛盾。但更遭到陈炯明的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