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忆程潜:“我是国民党 为什么要挂毛主席像(2)
辛亥革命网 2010-10-20 00:00 来源:人民日报社《文史参考》 作者:程欣 查看:
父亲在吟诗
我们在北京的家是一座两进的四合院,父亲的卧室在正房的靠右手边,连在中间的是他的起居室(私人小客厅),而要到其他正房则必须穿过这间起居室。父亲经常独自坐在那里的沙发上养神,有时也会摇着头“念经”。过去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念经,现在想来那不是念经,而是在吟诗,我也是在偶然的机会听到吟唱古诗词,可惜这种中国古老的诗词吟唱将要绝响了。记得那时每次我放学回家,想要穿过起居室时,都要偷偷地在门口观察一下,看父亲是不是在,如果在,是不是在闭目养神,当我感觉安全时就会弯着腰轻轻地溜过去。今天想起来真是痛悔不已,真不知为什么小时候那么怕和父亲接触,真的是丧失了无数的学习机会啊。那些弥足珍贵的智慧、思想、学问就这样在不经意间从我的生命中流走,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留下的只是父亲那晚年孤独、寂寞的身影和独自吟唱在时空中的回响。不过那时他的学识与当时的社会,与我们在学校受到的教育格格不入,即使当初我不那么怕他,我也未必具有历史的穿透力去接受他。听说有这么一个故事:“文革”期间,三姐和我要去新疆,当时父亲拿出了一张新疆的地图,想给我们讲一讲左宗棠收复新疆的历史,但是三姐唱着“造反有理”的歌曲,转身就跑掉了。我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父亲晚年话那么少,在那时的环境下他真的是找不到可以对话的人。今天回想起来父亲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晚年他独坐的身影,无论是在北京起居室的沙发还是北戴河海边的藤椅,还是⋯⋯我想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睿智而饱学的老人,如此孤独地走过了他的晚年,人生的悲哀莫过于此。但是反过来想,抑或是他自愿地选择了这种孤独,抑或是他在这种孤独中怡然自得,享受着浊世中个人灵魂的清凉与自由。以他的睿智与阅历,应该是后者吧。
我吹洞箫
有一次,我不知从哪里搞到一管箫,那段时间里,没事我就在院子里练习吹箫。这时父亲会走过来,对我吹箫非常感兴趣。说我在吹洞箫。其实那不过是一管很小、很短的简易箫,很像是短笛竖起来吹。但是在那个年代,看到女儿在把玩这种高雅的乐器,父亲还是很高兴,并且硬是把一把简易的短萧说成是“洞箫”。也许这萧让他想起了文人志趣,想起了琴、萧的高雅。父亲还告诉我萧不是吹的,是品的。后来读苏轼的前赤壁赋,才体会到萧的真正魅力,才明白为什么萧是品出来的。
“文革”期间看演出
“文革”期间,由于父亲受到毛泽东和周恩来的特殊保护,我们位于宽街的家相对比较平静,加上那时学生不上课,工人不上班,我哥哥的孩子,和一些亲戚朋友的孩子都来到北京住在我们家里,一时间家里非常热闹,在文化大革命的惊涛骇浪中这里似乎成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加之那时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么多孩子每天聚在一起倍感无聊,于是我们把位于东厢的大客厅改成了家庭小剧场,我们把横放的沙发都竖着排起来,每当晚饭后,就在小剧场表演节目。父亲非常高兴观看我们的演出,有时一吃完晚饭他就先在前排就坐了。记得我当时的保留节目是唱“小河的水清悠悠”,我的妹妹跳舞。我们排演的最大型节目就是歌剧“江姐”的选段。父亲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能在父亲晚年,能在“文革”那样的环境里,给父亲带来这样的愉悦,使我觉得还是为父亲做了一点什么的吧。
“文革”中还有一段小小的插曲,是听一个哥哥说的。由于那时红卫兵到处抄家,父亲的秘书就向父亲建议在家里挂一张毛主席的像,父亲说,我是国民党,为什么要挂毛主席的像?要挂也是挂孙中山的像。搞得秘书十分为难,后来不知是谁想了一个主意,做了正反两个镜框,一边是毛主席像,一边是孙中山的像。挂在大客厅里,如有外人来就挂毛主席像,平时翻过来是孙中山像。
简朴的生活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日常生活十分简朴,平时在家通常都是穿中式的衣裤,出去一般是中山装。都是只有两三套换洗就够了。在后来翻看父亲自己写的回忆录草稿时,发现那时他用的都是草制的信纸,他用毛笔写的小楷,正面用完后,翻过来在反面再写。想想我们现在对纸张的浪费,真是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