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辛茹苦育后人——先父张肖鹄在家乡办学轶事(2)
辛亥革命网 2010-09-21 00:00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张怀汉 查看:
果然,1944年我读五年级时,日本人强迫我们学日语。父亲在家里对我们说,要你们学日语,就是对你们进行奴化教育,让你们渐渐忘记祖国的文化,服服帖帖地当亡国奴。我当时虽小,但是听了父亲的话后,心中感到很愤怒,不愿当亡国奴。所以每逢一周那两节日语课时,我就借故请假,不是说头痛,就是说肚子痛。有的同学们见校长的女儿都不上日语课,也借故不上,这给父亲造成很大的压力。但是,父亲并不责怪我,反而替我在老师们那里说情。他说,我这个小女儿身体一向不好,体弱多病,我经常开药给她吃,正在给她调理,这样就搪塞过去了。
就在那年年底,父亲受新四军委托,协助营救了中共葛华区委书记张弦,又因不满并抵制日伪干涉校政,恐日寇加害我们,父亲暗地将全家迁至新四军活动地区季家畈,父亲继续在季家祠堂教书。直到1945年日寇投降后,我们全家才搬回墩子塘老家。这时,父亲一面在葛店祖祠办理补习学校,一面开始筹备神山初级中学。
然而,这次筹办工作更加困难。首先是经费问题,父亲除向族人借贷外,还向母亲挪借家中的生活费。以致两位在武汉读书的姐姐常因得不到家中寄去的生活费而开不了伙,饿着肚子去上课。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父亲还是想尽快把神山中学办起来,为的是葛店镇能有一所中学,使那些家庭困难的学子能在家乡就近上中学。
1948年初,葛店镇的第一所中学——神山中学终于开学了。父亲就任这所穷学校的穷校长。那时,父亲与有的老师一样,有时上一月课下来却拿不到薪水。就这样苦苦地支撑着,让学校尽量正常地运转,直到1950年底把首届毕业生送出学校。
父亲是个革命者,又是严厉而慈祥的长者,还是一位诲人不倦的教育家。当年,父亲总是教育我们怎样做一个真正的人,为人不能随波逐流,要做一个爱祖国、爱社会的人。他说,日本人入侵中国,“声凄西蜀唐皇去”,蒋介石把我们丢给日本人不管了,在日本人的淫威下,我不畏强暴,还不是挺过来了!每当傍晚散步或周末返回墩子塘老家的路上,父亲和我谈得最多。他教育我要好好念书,学好本领,将来才能自立于社会。切不可有依赖男子,嫁个好丈夫,做个花瓶似的妻子的想法,这种思想要不得,会害你们一生的!他说,你们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你们是新女性,我们从来没有轻视过你们。我经济条件这么差,节衣缩食地培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将来能为社会工作,对国家有所贡献。他着意用社会上的事例教育我。如,在回家的路上要过一座“周妈桥”,他说,为什么叫“周妈桥”呢?是一位姓周的老太婆见这儿过渡不方便,她四处求人捐款,最终修了这座桥,从而给乡亲带来了方便。为人要学周妈做好事,对故乡故土尽自己的力量作贡献。
1949年秋,葛店解放不久,湖北省人民政府熊晋槐副主席(父亲的故交)让秘书(父亲的学生)给父亲写信,要父亲到省里去工作,当时母亲病重,加上学校一时无人接手,父亲只得放弃去省城工作的机会。不久,父亲被选为鄂城县第一届人民代表,1950年秋又被选为省人民代表。那时,我母亲刚病逝不久,父亲虽还没有完全摆脱生离死别的悲痛,可是看到新中国一片大好景象,回葛店后,就向师生和民众宣传毛泽东思想,讲解什么是帝国主义(当时抗美援朝刚开始),传达大会的精神。并亲自编写短剧,带领全校师生到葛店附近的乡村宣传土地改革运动中党的各项方针政策。父亲对我说,“这次去省城开会,许多老朋友劝我去武汉工作。虽然你母亲去世了,我已没有牵挂,但是,我还是准备把你们首届毕业生先送出校门,这样就完成我的历史使命了。”当时,父亲已是近七十岁的老人了,还这样孜孜不倦地为后生着想,每每想到这里,我总忍不住老泪纵横。
父亲一生追求进步,一生热爱教育事业,早在民国初年就提出“教育为国民之母”的主张。他甚至寄希望我们姊妹中有人能继承他的事业。但是,当他得知人民解放事业急需人才后,又毫不犹豫地动员我的两个姐姐怀京、怀平和大侄女德春相继投入革命洪流。
如今,我们都已成了耄耋老人,但是回想我们成长的历程,无不充满父亲心血的灌注;在我们几十年的人生征途中,无不体现父亲对我们的谆谆教诲。父亲离开我们已44年了,但是,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却总萦怀在我们心间。亲爱的父亲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张怀汉
一九九七年八月 初稿于珠海
二○一○年九月 修改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