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父在“三·二九”黄花岗起义时的一些情况
辛亥革命网 2012-06-05 00:00 来源:广州文史 作者:林维熊 查看:
少年时曾听过有关我父亲在“三·二九”广州起义及辛亥革命时的活动情况。惜当时我还年幼,没曾有意留心细听,亦不能容我询问详情。现在时隔久远,不少细节已忘,只能追记概略,聊备参考。
我父亲林成登,字步云,生于1875年,逝世于1937年。自幼父母双亡,只十多岁,就在一个姓刘的军门(即提督)家里做书童,侍候刘的儿子等读书,因此,能有机会接触书本,学到一些文化知识。由于勤奋好学,被主人赏识,于卸任时,将我父推荐给接任的水师提督李准。当时中国正兴办一批军事学校,广东办了虎门将弁武备讲武堂,李准保送我父亲去应考,毕业时成绩优异,留在续办的武备学堂任教习(即教官)。
1905年,清朝编练新式陆军,拟在全国建立三十六个镇(相当于师),广东编为第二十六镇。李准便调我父亲到第四标(相当于团。按编制,一镇统二协,一协统二标,一标统三营,一营有三队,一队有三排,一排有三棚)任下级军官。当时新军中有不少同盟会革命党人,“三·二九”起义领导人之一的赵声就曾在广东新军中任高级将领。我父亲和他常有往来。
我家祖居惠州府归善县(后改惠阳县)梅湖村(现属惠州市)。村中不少人参加同盟会革命组织。如林冠慈、罗仲霍等烈士跟我父亲在童年时就相识,长大后亦间有往来。我父亲在各方面影响下,倾向革命,后来甘冒危险,利用军人身份暗中接济革命党人。
当时革命党人的革命部署,除了准备在广州举行第十次起义外,同时着重用暗杀行刺。1911年旧历三月十七日,同盟会员温生才在咨议局门口刺杀了署广州将军孚琦后,两广总督张鸣岐、水师提督李准等人大为震惊,同时觉察到革命党人有在广州举行武装起义的迹象。继又得到密报:革命党人已在广州城内设下地下机关数十处,并探知小北的莲塘街、大石街、玉华坊、双槐里等地方的一些民房,已作为革命党人地下机关,埋藏军火。李准认为我父亲是他提拔起来的亲信,便命令他率队去搜查。我父亲奉命后,立即设法通知自己所认识的一些党人迅速躲避,然后集合队伍去搜查。在行动时,故意大张声势,使革命党人警觉。本来,李准命令他要把地下机关的房屋内外逐处搜查。我父亲告诫士兵,说军火是危险物,稍有不慎,触发机关,就会爆炸,应特别小心。因此,士兵存有戒心,在搜查时,除了已被举限列明藏处,才敢搜挖外,其他只做做样子就算,因而使有些地方纵然被搜,但军火仍幸存。
1911年旧历三月下旬,革命党人将举行起义的风声更紧,李准等人探得将于旧历四月初举行起义的消息,马上下令各城门加强戒备,调他的亲信队伍保卫总督衙门,并准备搜查户口和盘查出入城门的行人。就在这时,我父亲碰到同村人罗仲霍。罗是知识分子,上面已提过,跟我父亲向有往来,双方投契,我父亲亦略知罗一向在外面奔走革命,这次突然出现在省垣,估计有所活动。于是便将当局准备加强戒严的主意透露与罗。与此同时,革命党人也得到各方消息,掌握当前的形势,迫得将起义的时间提前,来不及等到各方面的联络准备就绪。据说:当时在香港还有一批人未到省垣,附近郊县有不少人未及组成队伍,就连新军中已有内线关系的,也来不及联系。
旧历三月二十九日(阳历4月12日)那天,有些革命党人趁天未亮,居民已出城门汲水的机会,混在人群中进入城内。但也有因入城过迟,城门盘查吃紧而不能按时集中,进城时亦不敢携带武器。午后,我父亲在军营中听到城内有枪声,跟着,奉到李准的急令,着即驰赴保卫总督衙门。我父亲那队人(相当于一个连)的驻地在四标营,靠近小北门。自小北门入城后,本可以经仓边街、布政司后街直向总督衙门正门的,但他听到总督衙门方向枪声正密,直接赶往,又未与革命党人取得联系,担心会发生冲突。因此,故意率队从洪桥转入天平街,打算出总督衙门后面。一边行军,一边大吹军号,表面是壮军威,实则想跟起义军老远就打个招呼。队伍行经天平横街水师提督行辕时,总督张鸣岐刚好在总督衙门遁走在这里躲避,正在失魂落魄之际,听到军号声,便叫人将队伍截住,着令就在行辕保护他。我父亲见机行事,乐得按兵不前,等候动静。当听到枪声从总督衙门转向其他方向时,推断起义已失败了。事后,知道罗仲霍也参与进攻督署,失败后被捕就义。过了三个多月后,林冠慈、陈敬岳二人又因行刺李准被捕,先后牺牲。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消息传到广东,新军及革命人士亦酝酿起义。10月24日,以兵力迫当局宣布独立脱离清廷,成立革命军政府,这时,我父亲已任管带(相当于营长),率领全营官兵宣告起义,并参加军政府工作,担任广州城垣警备,同族人林善儒也在这时停下学业,赶返惠州参加起义,在惠州军政府工作。不久,我父因协助起义有功,擢升团长,继升统领(相当于旅长)及岭东镇守使,驻防潮汕。
1916年,我父不想介入军阀割地争雄的斗争,退任陆军参谋总部的高级参谋。1920年干脆辞职在家闲居,不问政局。偶有一两个曾共同参与当年活动的旧友(如钟伯庵、林善儒等)谈及当年情景,他每哈哈大笑,回避而不谈到自己。因此,对于他当年的情况,只是从别人的倾谈中才略知一二,至于细节更无得知了。
记得1930年时,我曾住在天平横街的两粤学旅(学旅是一种专租给学生住宿兼包伙食的客寓)。我父亲曾指着后座一房对学旅经理人说,当年张鸣岐自督署爬过瓦面,就是躲在这座楼房的地下,连楼上也不敢爬,只是浑身打颤。
林冠慈殉义时没有家室。后由族人商议,立族侄林桂安为子嗣,享烈属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