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祖父：辛亥老人王时泽
辛亥革命网 2012-03-12 00:00 来源：天津网 作者：陈漱渝 查看：
“纸上清名，万古难磨”，这八个字取自元代曲家周浩的《折桂令·题〈录鬼簿〉》，说的是有些王侯贵胄、名门士族生前蹉跎，死后无闻，反不如不入正史的元代曲家能在纸上留芳。我的外祖父王时泽生前谈不上立下了什么丰功伟绩，身后更没有留下寸地片瓦、散金碎银，只留下了《回忆秋瑾》、《接洽上海海军反正和组织海军陆战队会攻南京回忆》、《回忆汤芗铭》等文史资料，被近代史研究专家频频引用，也算是在纸上留下了清名吧。
外祖父王时泽是名副其实的辛亥老人。在一份自传中，他略述了武昌首义之前的个人经历：“余自四岁起即由母亲教以读书识字，督率甚严。八岁后始从塾师。16岁曾一度在长沙北门外教蒙馆。1902年秋考入善化（按：善化县1912年并入长沙）学堂，受名师皮鹿门先生之教，得知世界大势。其时黄克强先生等在湘提倡革命，耳闻其说，深感瓜分之祸迫在眉睫，而满清之昏庸实有以启之，非自强无以御外侮，非排满革命无以图自强，非唤醒同胞无以革命。言论偏激，于1903年冬被除名。得学董俞藩同先生之助，于1904年春自费赴日本留学，入弘文学院补习，课余代人写油印以补助学费。1905年秋考取得公费，入东京商船学校航海科。1910年毕业，转入横须贺海军炮术学校及水雷学校，1911年毕业。适武昌起义，未得举行毕业式潜行归国。此余学历及出身之大略也。”文中所说的“非自强无以御外侮，非排满革命无以图自强”，这决不是一百年前我外祖父的个人感受，而是一代辛亥志士的共同心声。他们向往推翻中国的专制政体，立平等之律，行自由之权，施兼爱之仁，励独立之志，享和平之福。为此，他们不以富贵撄其心，不以生死挠其志，甘愿为国家、为民族血洒神州。
外公生于光绪十一年乙酉（1885）9月23日。这一年，还诞生了后来被选为同盟会书记的朱执信，被举为武昌起义总指挥的蒋翊武，以及被誉为“革命军马前卒”的鼓动家邹容。外公13岁那年，谭嗣同、唐才常在长沙创办了《湘报》，“开风气，拓见闻”，鼓吹维新变法；15岁那年，章太炎在东京发起“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会未开成，但为革命大造了舆论；17岁那年，今文经学大师皮鹿门（名锡瑞，1850—1908）在长沙创办了善化学堂，外公有幸成为及门弟子。皮鹿门举人出身，博贯群经；他在讲学时洋溢着救亡图存热情，学生无不动容。也正是在1902年，湖广总督张之洞选派两湖学生赴日本留学，外公因此得知日本是当时中国志士仁人的荟萃地。他1903年冬因倡言革命被学堂除名之后，于1904年阴历正月十八自费进入了东京弘文学院，入普通班的湖南班，同学当中就有杨开慧烈士的父亲杨昌济。
1904年秋，秋瑾烈士也到了日本东京，在位于骏河台留学生会馆所设的日语讲习所补习日文。秋瑾原籍浙江绍兴，后由家庭包办嫁给了湖南湘潭富绅之子王廷钧，所以留日浙江同乡会和湖南同乡会的活动她都参加。正是在参加湖南同乡会的聚会时，她结识了华兴会的骨干刘道一、仇亮等人，同时也结识了我的外祖父。秋瑾比外祖父大九岁，彼此姐弟相待。也就是在这一年秋天，外祖父和秋瑾等十人在日本横滨组织了反清秘密团体“三合会”，取合天、合地、合人之意。入会程序是冯自由（1882—1958）安排的。冯是兴中会的早期会员，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曾任总统府机要秘书。入会仪式的主持人是梁慕光。梁手执一把钢刀架在宣誓人脖子上，依次宣誓。梁问：“你来做什么？”答：“我来当兵吃粮。”问：“你忠心不忠？”答：“忠心。”问：“如果不忠心，怎么办？”答：“上山逢虎咬，出外遇强人。”然后扯开一条横幅，上书“反清复明”四个斗大的字，宣誓人从布下鱼贯穿行。又燃起一堆篝火，每人从火上跃过，表示“赴汤蹈火”。最后分别刺血，杀一只大公鸡，共饮血酒，表示“歃血为盟”。在这次仪式上，秋瑾被封为“白扇”，俗称军师。当时的很多反清革命团体都带有会党色彩。这次入会并被推为“洪门三及弟”之一的刘复权后来背叛革命，成为清廷侦探，被黄兴下令枪毙了，这也正应验了“上山逢虎咬，出外遇强人”这句咒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