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辛亥志士、南社成员蔡济民《书愤六律》

无量金钱无量血 可怜购得假共和

——读辛亥志士、南社成员蔡济民《书愤六律》

　　摘要: 蔡济民先生被黄兴誉为“鄂中军人之巨擘”。1912年养疴杭州时创作的《书愤六律》，一作《书怀六律》揭露了新旧社会交替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的社会乱像，特别是揭露出袁世凯变民主为专制的狼子野心，使之成为传世之作。从诗作中，同时体现出民主革命者、南社社员蔡济民将军的责任担当，家国情怀和奋斗意志。

　　关键词：蔡济民 书愤六律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后，形成与清政府南北对峙局面。当时袁世凯作为清政府的代言人，手握重兵以对刚刚成立的中华民国。孙中山为争取袁世凯赞成共和，逼清帝退位，从大局出发，同意向袁世凯让出政权。

　　1912年2月12日，清皇室发布退位诏书，将政权交于袁世凯。2月13日，袁世凯通电赞成共和。2月14日，孙中山至参议院辞去临时大总统一职。2月15日，南北议和成功。清王朝寿终正寝，中华民国临时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

　　为防止袁世凯颠覆中华民国，孙中山提出3个具体条件：新总统必须遵守临时政府所颁布的一切法律章程；临时政府的地点必须设在已经为各省代表所议定的南京；新总统必须至南京受任。与此同时，孙中山派出以蔡元培为首的“迎袁专使团”到北京迎接袁世凯来南京赴任。

　　2月29日，即迎袁专使团到达北京的第三天，袁世凯指使亲信曹锟发动兵变。曹锟的部队劫掠居民，焚烧房屋，东城一带火势冲天，连专使团也被乱兵抢劫，文件行李损失殆尽。又有消息称北京附近的天津、保定等地也发生类似事件。一时间形势难辨，就连外国使团也赶紧调兵进京护卫，气氛空前紧张。舆论认为引起兵变的主要原因是袁世凯将南下，反对迁都的呼声空前高涨。为免由此引起国际争端，以致影响国家统一的大局，蔡元培召集专使团开会，议决两条：第一，“消灭袁君南行之要求”；第二，“确定临时政府之地点为北京”，并当即致电孙中山。孙中山无奈妥协。袁世凯上台后，不少北洋官僚入阁。袁世凯为清除革命势力，逼使主张调和南北矛盾的唐绍仪辞职，换其亲信赵秉钧组成御用内阁。《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对袁并无约束力。这时，尽管袁世凯变共和为专制的野心尚未完成暴露，蔡济民已见其端倪，养疴杭州时写下《书愤六律》，一作《书怀六律》。

　　蔡济民（1887～1919）。原名国桢，字幼香、幼襄，湖北黄陂蔡家榨人。武昌起义前夕，被文学社总机关推为起义总参议。临到起义之时，革命领导者或病（如刘公）、或伤（如孙武）、或避（如蒋翊武）、或牺牲（如刘复基），革命军总司令部原有二十一名干部，起义时在武昌参加战斗的仅蔡济民、吴醒汉二人。蔡济民、熊秉坤和吴兆麟组成现场指挥主脑。蔡、熊所率之部是进攻督署的主力军。在武昌起义、阳夏保卫战中，蔡将军不但显示出其远见和胆略，同时也显示出其聪明才智、应变能力，被黄兴誉为“鄂中军人之巨擘”。这里，让我们来认真读读他的力作《书愤六律》。

　　一愤争权夺利。最早派兵援鄂的湖南在省城光复后，前来要官的人挤满革命政府办公的场所，乱哄哄的，一个年轻人说他会写字，就封他为书记员。他到了屋子里面，对着空白带子，写下“三等书记员”的职衔。在1912年的国会选举和总统选举过程中也存在着金钱收买等“贿选”现象。对这一争权夺利的乱像，蔡将军愤而写下“为除虏政挽神州，翻不如前更可羞。贮看吹牛都致富，但凭拍马博封侯。无分上下皆平等，莫辨公私是自由。惜问一般名利客，胸中可有国家不？”

　　民国初的京兆尹王治馨，在前清时就曾因贪污被袁世凯下令斩首，经多方说情方幸免于死。其后，王攀附上袁世凯的亲信赵秉钧，追随其投身警界，一路官运亨通。民国的到来并没有使其有所改观，他越发肆无忌惮。京兆当时所辖24县，除一个县令因有强大后台未向王行贿，其余23个县的县官每人都向其“孝敬”，其赃款共达五万以上。如此规模的受贿，即使在清朝200余年间也是鲜有所闻。此外，他又买卖官职，明码定价，第一等县为五千，二等三千，三等两千，影响恶劣。对于这样的卖官鬻爵乱像，蔡将军嗤之以鼻，不屑一顾。1912年10月，袁世凯授以勋二位陆军中将衔，蔡坚辞不受。袁世凯转而又调其进京担任要职，蔡不为所动，仍留湖北不去。

　　二愤拒虎进狼。“风云变幻感沧桑，拒虎谁知又进狼。铁血铸成真大错，头颅拼却反无光。同仇或被金钱魅，异日谁怜种族亡？回忆满清渐愧死，我从何处学佯狂。

　　三愤烹狗藏弓。与自己同生死的战友张振武，以“蛊惑军士、勾结土匪，破坏共和，图谋不轨”之罪，1912年8月15日夜，由袁世凯派步军统领衙门、军政执法处将张杀害于北京。张振武的被杀，释放出来的信息是烹狗藏弓。蔡由此写下七律：“境遇虽迁不失真，几人宗旨是单纯。自惭建设无能力，谁惜闾阎堕劫尘？屠狗不如烹狗贵，解铃还是系铃人。早知结果如斯苦，翻悔当年种恶因。”这其中且有责怪当初不该将黎元洪推出，种下如此恶果之意。

　　四愤江山移主。“唾壶击碎起悲歌，争奈群魔跋扈何！漫说推翻清帝制，将无觊觎汉山河。是非颠倒含冤苦，黑白揉淆抱恨多。无量金钱无量血，可怜购得假共和。”

　　千百万人流血牺牲，加上无以计数的物力、财力，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袁世凯，掌权的一群魔头还专横跋扈，事非颠倒，黑白揉淆，心中无比悲愤，只有击着唾壶唱悲歌，壶被击破也难解心中之恨。

　　五愤党派相争。“哀鸿遍地呼庚癸，却是吾侪手造成。满目疮痍犹未复，伤心党派又相争。澄清寰宇知何日？担负忧愁累此生。满腹牢骚无处泄，借诗聊作不平鸣。”由争权夺利演变成党派相争。1912年，陶成章的被害，加剧了同盟会与光复会之间的矛盾。光复会会长章太炎闻知陶被杀的噩耗，痛不欲生，几致晕厥，断然拒绝由同盟会会员出任部长的南京临时政府枢密顾问。光复会会员、广东汕头民军司令许雪秋、陈云生与同盟会会员的领军者不合，势成水火，虽经孙中山致电粤督陈炯明尽力调解，但双方仍然纷争不断。内部的严重分裂，削弱了革命力量。

　　六愤无策济民。“无端平地风波起，惹得苍生抱恨频。世事有常亦有变，人情宜假不宜真。劳心劳力原无限，招怨招尤是我身。浩劫茫茫何日了，自渐无策济斯民。

　　这是一组批判揭露之诗，作者通过6组律诗，揭露了政治、经济、文化方面反映出的社会乱像，愤后面是深深的自责。作者何错有之？这是处于新旧社会交替时期的一种特殊社会现象。作者却将自己摆进去，承担责任。这正体现出一个民主革命者的责任担当。

　　这是一组忧国忧民之诗。“借问一般名利客，胸中可有国家不？”“同仇或被金钱魅，异日谁怜种族亡？”“自惭建设无能力，谁惜闾阎堕劫尘？”在作者的心中，考虑的江山社稷，民族存亡。“谁惜闾阎堕劫尘”“哀鸿遍地呼庚癸”，“惹得苍生抱恨频”，在作者的心中，考虑的是百姓，是人民。这正体现出一个民主革命者的家国情怀。

　　这是一组舆论动员之诗。深深的疑问，深深的自责是启发、是动员，引导革命者深思，我是谁？我该怎样？从而号召革命者开展二次革命，投入到反袁的洪流之中。1913年，汉口《国民公报》刊出《书愤六律》后，便广为传唱。民主革命的斗士们更是视其为战斗的号角，反袁的檄文。读着，读着，你会从沉郁中产生奋发之情，感受到金戈铁马之声。这正体现出一个民主革命者的奋斗意志。

　　蔡济民的父亲蔡香圃任塾师，富爱国思想。闻甲午战争失败，即赋“伤心怕看澎湖月，妙手难回旅大春”之句。先生幼承庭训，诗文俱有根柢，所作《书愤六律》，谨守规矩，对仗工整，格律谨严。萧散自然。

　　《书愤六律》写作于新文化运动的酝酿阶段，语言通俗、直白，易读、易懂，便于传唱。然而烹狗、唾壶、解铃系铃、庚癸等典故的应用，又使得其通俗中显儒雅，直白中显深邃，

　　是年，蔡济民回到湖北后，立即投入战斗，践行《书愤六律》中“唾壶击碎”的抱负。秘密与季雨霖、詹大悲、彭养光、彭矫等进行革命活动。1913年初，蔡济民任黎元洪军政府参谋长。他利用这一公开身份，暗中参加湖北讨袁运动。事败后避走日本，加入了孙中山所建立的中华革命党。1915年，袁世凯复辟帝制，孙中山委任蔡济民为湖北讨袁革命军司令长官，蔡接任后，于次年在武昌南湖指挥炮兵起义。后被奸人破坏，不少革命党人牺牲。蔡折回上海筹备经费。1919年1月26日，蔡济民在护法运动中被川军首领方化南杀害于利川。

　　诗人蔡济民将军离我们已远去，可他的革命事迹和诗篇却是不朽的。《书愤六律》史学价值更不容低估。大凡涉及到辛亥革命或辛亥志士的史志类作品、文学类作品，都会引用《书愤六律》中的诗句，《书愤六律》完全可称得上是传世之作。在此纪念中国南社成立110周年之际，重读蔡将军的《书愤六律》，不仅只是一种缅怀的纪念，更是要以史为鉴，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为实现“两个一百年”的目标而努力奋斗。

　　参考文献

　　[1] 徐宪江. 中国百年实录[M].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 2014.

　　[2] 裴高才，王凤霞.无陂不成镇 人文风情 上[M].长江出版社, 2009.

　　[3] 汪龙麟，张仕英.他们揭幕辛亥革命[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