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襄谳之问话
俞君问李曰：公馆内被人开枪在何时？伤者为谁？答：系去年十一月二十九，是日我不在家。伤一参谋，据称凶手彼看见三人一矮小，二略长。因雨天凶手均穿雨衣，故内服未见。问：你平日乘车出外，系住何处？答：只有三处。（一）温宗尧家；（二）岑春煊家；（三）麦根路一友人家。言毕起，与其参谋张伯长出庭而去。
冯启明妻之供词
被告律师令冯妻上堂，诘据供称，十五岁由父母卖与广东天香楼妓寮为娼，榜名新茶花，见证翟时白系我为娼时在广东先施公司相识，十八岁嫁与冯启明为妻。现年二十一岁，嫁与冯启明为妻，现年二十一岁。丈夫向在蓝天蔚处办事。去年六月，挈我来沪。先住北四川路青云里嗣，移住法界白尔路四百四十二号。同居者有杨啸天、郑惠江两家。啸天是否又名杨虎，我却不知。本年正月十二日我经过大世界游戏场门，首见翟从该场内而出，因系旧识，故与交谈。翟约我再入该场游玩，我不允。又邀我往一品香开房间，我答以业已从良，不能允许。翟询所嫁何人，由我告知所嫁者名冯启明，并告以住处及家中电话系中央二千二百四十号。翟并向我谓尔既不允往开房间，当有封付。又云伊与杨啸天相识。至正月二十日，翟来寻杨，因栈已往广东，乃上楼至杨妻处。后杨妻向我云，翟系来告贷，但我夫与翟素不相识，故翟来时，未与交谈。迨至正月二十六日下午四时，翟忽以电话通知我，谓今晚有人来我房内暗杀，嘱勿仍睡房内。我信以为真，移卧别室。讵至次晨室中饰物忽然失窃，而同寓之陈姓亦告失窃此事。细想极为希奇，当报捕房查行窃之人系陈姓，是时被告律师向堂上声称，被告被拘法公堂时，系延巴和辩护，巴和之纪录内载有失窃之事。经法捕调查与翟时白亦有关系，此层法捕房亦承认云云。续据该妇供称，失窃后不欲住沪，遂与丈夫于正月三十日晨摒挡行李，拟乘广利轮船回粤，经过法租界，突有陈张二人将丈夫扭住，旋见乘汽车而来者多人。我即鸣捕。将一干人一并带入捕房陈张两人，供系翟时白报告我夫与暗杀有关故而逮捕等语。供毕退下。（《暗杀李根源未成案之续讯》，《申报》1921年5月1日，第10版）
暗杀李根源未成案又讯一次
广东人冯启民经新闸捕房查与暗杀李根源未成一案有关，向法捕房移提至公共公廨。迭次开庭审讯，详情均志本报。昨晨九时半，由?襄谳会同英包副领事升座第四刑庭。传同人证、将冯提案续审、冯仍由堂上准其坐而候质。先由原告李根源代表律师着被告冯启明之妻新茶花站入证栏，将上次（四月三十号）到堂所供在粤为妓时与翟相识于先施公司，翟欲娶伊，不允。后嫁冯启明。来沪于本年正月十二日，在大世界门首遇翟，而翟邀伊同游该游戏场，却之。又邀伊同往一品香开房间，亦却之。翟言，既不相从，当有相当对付。嗣翟于正月二十六号以电话通知伊，谓有人当晚前来暗杀，切勿卧于房内。因移睡别室。翌日竟发现失窃事后请丈夫伴松登轮回粤。中途丈夫忽遭拘捕各节，反覆盘诘，历一小时余始毕。并诘以何处人氏？律师谁人代请。新茶花答，系苏州人，因丈夫系我登舟致被捕，故律师由我代请云云。
次由被告律师向堂上声明前次到堂作证之一品香查房曹渭卿尚须盘问口供。即诘据曹供称到公堂，系由原告律师邀来二次，系新闸捕房所嘱，以此事系发生于我所管之一百零九号房间，故须到堂作证。我见旅馆内之循环簿上载明原告律师曾至一品香二层楼第五十九号房间住过三天。某夜，原告律师唤我至伊所住之房内询问，一百零九号房间可有韩性客人住过？当答其有。我进一品香以来从未见发生暗杀。王文华之被暗杀事在两月前，我知道凶手住于三十七号房间，迄未捕获。但是日我不在一品香，故不知凶手是否系在房内开枪等语。供毕退下。
被告冯启民站入证栏，由其律师诘据供称籍隶广东，中国是共和国体，我为民国国民。惟现在之总统为谁，我不清。见证翟时白曾到过白尔路四百四十二号两次，我以素昧平生，未与交谈。第二次来时，经我斥责。杨姓（即啸天）与我有兰谱谊。我在蓝天蔚处办事，于正月初十由四川来沪，身畔从不带手枪或利器。孙中山先生我虽认识，但彼无电致我嘱为暗杀他人之事。沪地我有与人股开之印刷所一处，在北四川路武昌路□。妻子于正月二十六日才告诉我被翟时白调戏之事，并告知我翟打电话与伊，谓有人暗杀，嘱勿睡于房内。故是晚我亦移卧他处。迨至次日，发生失窃，后妻遂不愿住沪，强我回粤。我因妹子病未医愈，不能离沪，故令妻子收拾行李七件，于三十日送其登轮，先令往粤。中途被捕。言至此，被告律师禀准堂上将捕房所抄存之被?皮箱一只当堂开启，先检出大小照片数十张，逐一交与冯阅。令将拍照诸人姓名供明，冯即指一张有框之肖照而言曰，此为孙中山先生肖像。由孙寄与江西路十八号门牌发昌洋行，交我托为转交蓝将军。并将其余肖照一一说明。若为其妻，若为其弟，若为其外祖母，若为救火会员，若为其友。该律师又从箱内检出两洋罐。问冯曰、此中所储是否炸弹？冯答：不知。该律师乃揭开罐盖，见尽属瓜子。遂向堂上声称，箱中所藏之物俱非违禁物品，仍续诘。据冯供称，离川时蓝将军有一信嘱为转交孙中山。至于孙已于五月五日被举为总统之事，我因在押捕房并不知悉。若以我与暗杀有关一层，据我理想当系翟时白因调戏我妻及垂涎财物不遂，乃与李根源互相利用。李根源我甫于上次彼到公堂方始见面，我原拟俟妹病愈回粤读书，故箱中购置有英文书籍。当我送妻行近轮船码头时，见形似流氓者三四人与张姓同来，将我逮捕。谓系奉李根源之命。但我未见有公堂拘票。后经法公堂将捕我者惩办，我仍回法捕房。时该律师问冯曰，原告控尔与居正、杨啸天、刘海山等谋害，究有无其事？冯答，并无其事。即翟所供我给予手枪银洋等语均属虚构。去年、李家发生暗杀，我亦不知等语。复由原告律师向冯详细驳诘良久。中西官又问冯曰，现尔否认到过一品香？与在一品香及翟常（即翟时白）所供尔妻打电话嘱伊，找尔等事？冯答曰：是。原告律师即称，捕房已在妓女琴寓之妓院内吊到琴寓帐簿。载明冯姓尝在一品香一百零九号房内叫局，而西探且可到堂作证。被告律师闻语驳称，中国人之姓冯者岂独被告？此种簿据何能为据？问官讯至此，以时已午后一钟。宣布退庭。被告着带回捕房，展期续讯。（《暗杀李根源未成案又讯一次》，《申报》1921年5月11日，第十版—十一版）
李根源指控暗杀嫌疑之宣判
证据不足被告冯启明开释。昨晨公共公廨俞襄谳会同英包副领事升座第一刑庭，续讯前海疆司令李根源诉遭人暗杀未成案。牵涉之粤人冯启明（即冯启民）先由冯之代表律师上堂译称李氏原禀内控被告为暗杀伊之嫌疑人，而见证翟时白迭向堂上声明，彼为人道主义起见，表明心迹，因此到堂作证。不受原告贿赂。此等供词岂能为证？况事前该见证对于被告之妻新茶花有不道德行为，乃被拒，却因此挟嫌诬攀查翟曾在公堂供称被告发给手枪一枝，由伊携回寓所，藏在箱内，至午后四时送还被告。该见证既得到暗杀原告之证据，何不将手枪送交李氏，且捕房检查被告衣箱内并无违禁物品，又无谋害他人之函电，只有孙中山等诸人照片，与本案毫无关系。应请将案注销。原告代表律师起而声称，查核本案证人翟时白口供，系为政事，关系被告受人主使，谋害李氏，此中问题人皆知之。且据中华新报主笔张季鸾及一品香番菜馆用人等各见证均到堂证明被告曾开一百零九号房间邀同刘海山、江姓等谋害原告，而被告律师向该见证等诘问，亦属相符，则案已成立，被告实违反现行刑律十七条，应请按例惩治。中西官核供，退入领事休息室磋商。良久，复座宣判，以本案证据不足，应即将案注销，被告开释。（《李根源指控暗杀嫌疑之宣判》，《申报》1921年5月12日，第11版）
李根源回忆：十一月二十九日遇刺，幸未在狱。吕六韬被击弹中胸部，虽医治得痊已称废疾。此一年中遗憾之事最多。惟良心上尚有可自宽假者。滇军事变起因非自我。（《雪生年录》卷二，第95页）
（摘自蓝薇薇：《蓝天蔚年谱长编》，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6年3月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