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血衣击敌 替夫报仇雪恨

　　祖父刘之良，安徽省巢县（现巢湖市居巢区）人，自幼秉承家风，习文尚武，少有才华，为晚清文举人，在光绪、宣统年间任过县教谕、知县、知州。他为官清正，忧国爱民，痛恨朝廷腐败无能，响应中山先生民主革命号召，投身于辛亥革命及反对袁世凯复辟称帝的斗争，结识徐锡麟、秋瑾等反清革命志士，参加光复会活动。叔祖刘之堂，自幼练武，膂力过人，弓马娴熟，擅长飞镖、飞石，常十发十中，曾参加南京比武获胜，为武举人，在祖父衙署充任幕宾，帮助祖父联络会党人士。

　　祖父原配夫人为陈氏（名不详）端庄贤惠，对祖父体贴入微，但体弱多病，不久去世。续弦夫人许氏（名不详，家父生母）贤德勤劳，纺纱织布，洗衣做饭，样样皆能，且热情好客。据祖母说，祖父与徐、秋等会党人士交往密切，曾出卖东炮营的一块田地资助创办新式学堂。家中常来朋友客人，秋瑾曾来家住过数日，祖母赞她漂亮能干，能文善武，是个了不起的女英雄，曾下厨帮助祖母作饭，菜做得好。

　　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7月，光复会在省城安庆发动首次安庆起义失败，徐锡麟被捕惨遭杀害，数日后秋瑾在绍兴也被捕遭杀害。不久，清朝廷严查皖浙会党人物，祖父、叔祖愤然离职，回巢县开办学堂，传播先进的西方科学文化，并继续开展反清反袁活动，以学堂、家宅为联络处，供会党人士秘密集会。被反动军阀县长王锡山派来的奸细告发，1913年，王锡山带兵入宅搜捕，从院内花台挖出炸弹火药，祖父、叔祖遂被押解省城安庆受审，苦熬酷刑（烧红的铁练、铁鞋），周身上下体无完肤，双腿膝下露骨，坚贞不屈，痛斥袁世凯祸国殃民，宣扬民主，大义凛然。其时，巢县士绅多人曾联名具保，祖母及亲友等来安庆营救，但安徽督军倪嗣冲素有“屠夫将军”之称，系袁世凯亲信爪牙、帝制派干将，被封为一等公爵，残酷镇压革命人士，亲批将祖父、叔祖斩决。临刑前，祖父在血衣上用手指血书“忠义传家”四字家训作为遗书，叔祖呤诵“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等诗句，兄弟两人视死如归。安庆反动官府不准探监，只让刑场送别。行刑那天，天空阴云密布，刑场戒备森严，祖母一人近前跪别，祖父对伏地恸泣的祖母说：“今永别，尔定要珍重，扶儿成人，忠义传家”。叔祖说：“嫂子珍重，弟随兄去矣，18年后还做刘家好儿男”。祖父遇难时年仅30岁，叔祖年仅28岁。据说，祖父、叔祖斩首后，颈项血喷如虹，身体立而不倒，有时人谓之烈士英灵不泯，忠魂浩气永存。祖母在收殓换血衣时，见有“忠义传家”血书，遂收藏。因世道混乱，祖父、叔祖灵柩暂在安庆一寺院停放。祖母携血衣回巢，在家设灵堂祭奠。后来，这血衣演绎出轰动全县的血衣击敌，报仇雪恨的故事。

　　祖父、叔祖遇难后，朋友和弟子学生在巢县掀起声势浩大的学潮运动，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抗议反动官府残杀刘之良、刘之堂，时人作《哀南巢》一文贴遍大街小巷，文中有“三木频加，惨痛刘郎之血”等语（摘自《巢县人民革命斗争史》，中共巢县县委党史办公室编，1982年），怒斥反动军阀县长王锡山当走狗害忠良。1914年王锡山离任去东门水码头乘船时，数百民众聚集水码头烧纸钱、抛秽物，祖母在众亲友护拥下挡道拦住王的官轿，揭开轿帘，将备好的一团血衣抛出，击中王的头部，成为轰动一时的“许氏血衣击敌，替夫报仇雪恨”故事。不久，王锡山得怪病死亡，袁世凯遭举国讨伐惊恐得病死亡，倪嗣冲也因民怨下台得精神分裂症死亡。恶人没有好下场，真是大快人心，巧合天意报应，这都是后话。

　　且说祖母“血衣击敌”后，为躲避反动官府迫害，带着三岁孤儿在南乡深山密林藏匿多日，得到寺庙僧尼等人接济，曾打算出家为尼，住持和尚开导劝曰：“你家有深仇，尘缘难了，不宜出家，善抚幼子，有光复门庭之望，勿生它念。本寺怜你，今送你银钱，速去北乡暂避一年，以后就无妨了。”祖母酲悟，高僧所言北乡莫不是夏阁张家，想起亡夫曾说过，夏阁张家乃通家世交，为人忠厚，有急难可投靠。遂装妆成老妇模样携子往北乡走去，说来也巧，夏阁张家也寻访多日，派专人在南北乡路径必经之处天河浮桥守候，见后雇车漏夜赶往夏阁，张家在此也算是旺族大户人家，打点地面照应，遂无人干扰，母子在此安身。张家派人打听，祖母离家后，家中财物被反动官府洗劫一空，她离开寺庙次日，就有官府兵丁前来滋扰。直到一年后，1916年3月，袁世凯称帝失败，北洋政府废除帝制，祖母携子回家，张家送来粮食和应用物品。祖母感念高僧指点，所言甚确，自此信佛。后来，1927年北伐胜利后，南京国民政府成立，祖母和亲友及祖夫弟子学生多人，迎奉祖父、叔祖灵柩回巢归葬东炮营祖坟，巢县地方政府和社会各界隆重奠祭辛亥革命烈士，祖父、叔祖被誉为巢湖刘氏一门双烈。家父刘天麟得到政府抚恤，直至成人后投军，在南京、重庆等地担任海军运输舰长，曾参加过抗御日寇的江阴抗战、武汉保卫战和宜昌战役等，战斗中不惧敌机轰炸，多次救护落水军民，立有战功。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全家返归故里巢县定居，同年我出生。家父用所有积蓄，将从前艰难时典当的房产赎回，开办五金百货店，还替夏阁张家兄弟担保办了一家织布厂。后因织布厂亏损，家父不惜店产，帮张家赔付，这是有恩必报之举。祖母于1946年去世，其时我刚满周岁，祖母弥留之际叫把襁褓中的我抱去让她再看看，见我欢笑，她也面带笑容离去，终年58岁。 

　　以上所述，是我长至少年时，家父、家母告知的。至今，每当我想起祖母辞世前的最后一笑，心中总有伤怀之感和酸楚之味。祖母啊，您苦难的一生，浸满人间的伤痛、不幸……，何曾有过快乐、欢笑？您刚烈、勤劳和饱经风霜的形象常在我梦中萦绕。如今，后辈于您只知其人其事而不知其名，实为大憾。今逢辛亥百年，倍加怀念祖父、叔祖和含辛茹苦的祖母，同时，也怀念所有革命先烈和他们的遗霜。在此，孙儿谨代表刘氏后辈众人，追赠祖母名为许妙常，前任祖母名为陈妙修，好让后人永世祭奠。愿在天之灵安息！

　　（作者：刘平贵，男，安徽省巢湖市人，中共党员、退休干部、陕西省水文局高级工程师，原副局长，系辛亥革命烈士刘之良嫡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