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在临潼

　　我是辛亥革命后18年出生的，我懂事时又过了10年，因我祖父参加了临潼辛亥革命的全过程，常给我讲那时的经历，在纪念辛亥革命百周年时，我写了出来。

　    我祖父王俊宽（我因到延安参加革命，改姓名为张光），读过四书五经，学过武术，1892年，被招加入了清朝骑兵，当了队官（连长），到了北京。因支持康有为、梁启超“变法”，被开除回家，他在北方各省看到各处都是腐败，百姓穷困，更是不满清政府的统治，回家后教私塾并办武术班，本村子弟和周围村子一些孩子来学习。

    　他有一个外甥叫曹印侯，他就是后来陕西辛亥革命的领袖之一，再后来我父亲王志温及表叔淡国帆，邻村的许权中等都跟祖父学习过，祖父给他们讲《礼记·礼运篇》“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以及古训“民惟邦本”的道理，并说：“孙中山先生的民主思想也来源于此，推翻封建王朝已是世界大势。”

   　 1908年，曹印侯和田市镇的郭希仁，油槐镇的刘蔼如，铁炉镇的王云璋，临潼县城的梁梦西，关山镇的郭自兴等（后均为陕西辛亥革命的先驱），在西安“丽泽馆”学经典，接受了孙中山的民主革命思想，先后参加了“同盟会”决心推翻封建的清王朝，建立民国，曹印侯写诗道：“潮翻宇宙风填海，日照中天月满轮”。积极联络组织革命力量，曹印侯回到家乡，接收我外祖父等为同盟会员。让我祖父联络他的旧部及渭北的“刀客”（侠士）、哥老会及农民中的勇敢分子，公开以学武术为名，分成班队，进行操练。不久曹印侯在西安被选为全国革命团体要求召开国会的陕西代表之一。1910年至1911年10月，曹在西安参加了多次同盟会的会议，回到家乡和舅父商议具体起义事宜，给各队布置了准备行动的计划。

   　 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武昌起义成功，张凤翙，钱鼎等立即响应，经过紧张筹划，于10月22日在西安起义（同天起义的还有湖南，这是全国第二起义的省）。推到了清王朝在陕西的统治机构，成立了革命军政府。曹印侯因早有准备，当日即在临潼油槐镇发动起1000多人开大会，宣布起义，他作为统领率领了100多名有战斗经验的人，向临潼县城进发，他的舅父（即我祖父）王俊宽是参军（即参谋）。过了渭河，又有50多人加入。下午进入县城，直奔县衙，打散团勇，捉住了县令培成。他不投降，当场割掉其左耳，这才跪地求饶。县城解放了，民众欢腾鼓舞，这是全省首个起义的县。有民歌道：“临潼楞娃，掮的铡刃钉锨把，打进县城把贼杀，当官的个个都把尾巴夹。”很快各乡镇推选出新的领导，提出了剪掉清朝强加给男人留的发辫；曹印侯，王俊宽在起义前就把辫子剪了。要求妇女放足，不再缠小脚了，他们两家的妇女也带头放了足。

  　  10月29日，钱鼎率省城起义军迎击进攻潼关的清军，路过临潼要求筹粮，曹印侯动员各乡镇马上筹得2000石军粮。钱鼎到渭南时，不幸被恶绅暗杀。曹印侯得知向张凤翙说：“我不捣彼彼必犯我，事不宜迟，毋宁我先出以制之。”他马上和舅父出面号召，不几日就招来6000人，其中大部分是起义前经过训练的，编为二十一营，人称“敢死队”。还把新造的土枪发了下去，由有战斗经验的领头，立即开赴潼关前线，12月6日，消灭了来犯清军，解放了潼关。

 　   1912年1月6日，又有甘肃来的清军围攻乾县、凤翔等县城，企图进攻西安，进行复辟。10月，曹印侯奉命率军前往支援，到达后即投入战斗，虽然曹军大部人拿的是长矛大刀和铡刃钉锨把等武器，但在土枪的配合下，战士们个个冲驰于敌人的炮火中，奋勇杀敌，毫不退缩。连敌人来支援的骑兵也吓跑了。印侯对舅父说：“咱临潼人真争气，感谢他们的父母教养出这样的好儿男。”王俊宽说：“是民国得人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呀！”群众竖起大拇指说：“临潼楞娃真能行！”

 　   1912年2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位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2月12日清朝皇帝溥仪宣布退位，全国一片欢腾。还传来一个故事叫曹印侯十分感动。孙中山任大总统时，有一议员高呼：“孙总统万岁！”孙中山面色一沉说：“我不是封建皇帝。”不久，他对张凤翙说：“天下已定，兵多财薄，据兵占地，天下就无宁日，应即裁军。”但各首领议此事时，为保存实力，多表为难。印侯起立说：“请自我始。”毫无恋位的意愿，6000“敢死队”随即复员，他说：“这样才能减少百姓负担，我们不能当压榨百姓的小皇帝。”他也自我复员为平民。

    　他本以为革命已成功，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准备研究理学，但又想先进国家的进步都靠的是工商业的发达。就决定从事工商，还说：“摩根（美国工商业银行家）亦人尔，我何过逊！”贷款5000元，开了个棉花公司，在关中收购棉花运到汉口出售，他忙碌来往陕、鄂之间，半年就赚到1万元。随后他主张开发水利，开凿泾惠渠，而他资金不够，请求军政府支持，军政府认为耗资甚巨，无法支持。他就去汉口经商，不幸有人诬告他对湖北当局有反意，被收押。友人劝其回避，他说明人不做暗事，出庭自辩，因无有证据而释放。不久得肝病，卧床不起，本来丰满的体魄，宏亮的声音，一下都消退了。他写信寄友说：“纵横一代风云志，出入千重坎坷身。”又经友人劝助，到杭州休养。病重时他向舅父致信道：“……甥已日子不多，无子女，唯吾妻贤惠有加，回陕望舅父关照；民国初建，时运不佳，前途难测，唯望舅父对表弟及族中兄弟多为教诲，能继我志，为国为民，则甚幸矣！……”

   　 祖父接到信后，准备立即去看他，他认为曹印侯除了是外甥，更是战友，他比印侯大8岁，但他认为曹印侯也是他的民主老师。还未动身，噩耗传来，印侯已于1913年11月12日病逝，年仅32岁。祖父含泪长叹：“何不以吾代汝”。他的夫人回来后，祖父祖母让她住我家，把他家收拾好后，才送她回去。

　    祖父1940年65岁去世了。曹夫人长跪灵前哭道：“印侯因有舅父提携，得以成才；舅父也去了，印侯会服侍你的……”我小时每逢节日，祖母叫我带礼盒去看“曹娘”，曹夫人主持正义，抗战时交口小学校长杨耀仙因售延安出版的书籍，被国民党关了起来，她到西安找国民党保安处长徐经济救他出狱。

  　  我称曹印侯大伯，未见过面，但曹娘常给我讲他的故事，对我的影响很深。解放初我从延安回来去看她，她说：“现在真的是民主共和了，你曹伯他们会高兴的。”不久她也去世了。

    　还应讲得是曹印侯在老家的小弟们，如许权中，王志温，谈国帆等，以后都参加了国民革命军，参加了北伐；再后都成了共产党员，根据史料记载，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临潼就有五百多人跑到陕甘宁边区，参加革命工作，为保卫和解放国家而奋斗，可以说继承和发展了曹印侯的革命事业，也为临潼父老争了光。三十年前，他们也都相继去世。值得一提的是，我的祖父从小就教育我热爱科学，他去世前我已10岁，当时曾对我说：“我娃长大了学开飞机，能开到咱村子上头，喊一声‘爷，我回来了！’爷那时就很高兴了！”可见他多么希望中国工业化，走向富强。我13岁到延安参加革命，那时没有空军学校，我就学了新闻，现在我们国家已初步工业化了，正走向富裕。祖父会含笑九泉的。

   　 回想起来，辛亥革命精神的确鼓舞着一代又一代临潼人为祖国的繁荣富强而奋斗不息，今年纪念辛亥革命百周年，是非常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