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香英灵

许兆龙《蓝天蔚》

辛亥革命网 2016-03-24 09:28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许兆龙 查看:

蓝天蔚于前清光绪年间,由湖广总督张之洞以湖北省官费生派往日本土官学校学习陆军。在求学期间,参加孙中山先生倡办之同盟会,反对康梁之保皇党。

 

  蓝天蔚,号秀豪,湖北黄陂县人。于前清光绪年间,由湖广总督张之洞以湖北省官费生派往日本土官学校学习陆军。在求学期间,参加孙中山先生倡办之同盟会,反对康(有为)梁(启超)之保皇党。但对于梁启超所著之饮冰室文中若干篇有维新改革意义者,略表同情,合乎古人所谓不以人废言也。今将其少壮时之经历略述于下:

  蓝氏在日本学习期满归国,充湖北督练公所提调,兼湖北将弁学堂教习(即教官)。同该堂日本教习小岛很友好,又兼小岛之翻译官。任教习大约二、二个月,考查学员中有思想进步、谋革新而入日知会者,于是倡办学友会,使知同盟会之宗旨与发展情形,其会址设在湖北武昌省城花堤街第四号廖守忠学员家中,表面为研究学术处所,实系培养革命园地。除他本人担任会长外,派许兆龙、周庆诗为学科正副领班,廖守忠、刘镇湘为术科正副领班。每逢星期日下午,所有参加之学员,均须集合于学友会,听蓝氏之演讲。其演词除学术科外,大半说印度被灭,波兰亡国之惨状,及甲午之战、庚子之乱,中国失败之原囚,尤其说吴三桂不爱江山爱美人,引狼入室之种种罪恶,有时说得痛哭流涕,听者未有不落泪。  

  蓝氏兼湖北将弁学堂教习和学友会会长,不到一年,得全堂学员之信仰,多尊为明师,赠匾献旗,名传湖北全军。日人小岛教习常对张彪统制说:“蓝氏学识优长,深得人心,有辅佐材(才)能,无骄傲恶习,这种优秀少壮军官,就是在日本军队中,实不可多得。”张氏点首者再。

  某年正月将弁学堂举行开学典礼,宴会时,张彪统制在酒席桌上问曾留学日本士官学校敖正邦等教习说:“日本人叫‘醋’是怎么说的?”全桌之人均答不出来,张氏问到蓝氏面前,蓝氏对答如流。张氏即问日人小岛教习说:“他说的对么?”小岛说:“不仅对,而且说的声音同日本人一样,不像外国人说日本话,咬腔别调也。”张氏由此才知蓝氏学有根底,大加优视,有重用之意。

  前清陆军部改编军队之命到达湖北,张彪统制遵照规定,先从统制官之镇司令部着手。适该镇司令部之正参谋官(即参谋长)请假离职,张氏即保荐蓝氏为该镇正参谋官,专办军务,不再兼将弁学堂之教习,只兼日人小岛教习之翻译官,使展其材。

  蓝氏自充张彪统制之正参谋官后,胆大心细,报得张统制之许可,即在镇司令部内另辟一室,名曰自习室。湖北将弁学堂之毕业学员和学友会会员、陆军第八镇步队第二十九标(即团)之队官何锡蕃,排长宾士礼、三十标之队官谢元恺、三十一标之队官普民康、排长姚瑞龙、三十二标之队官许兆龙、排长周庆诗、马队第八标之队官杨玺章、傅人杰、炮兵第八标之队官蔡得懋、排长李锦荣、工兵第八营之队官吴兆麟、排长姚金镛等五十多人,每逢星期六下午晚操毕后,不论风霜雨雪,都要往镇司令部正参谋官之自习室报到,听候考问。一周教练士兵之情形并处理公文之方法,尤其是要讨论维新(即革命)临机应变之动作。有时只许口头辩论,不准笔记,有时尤令写大意而后发言,所有草稿都在会后当场焚毁,不准携出片纸只字。经常为讨论某事,通宵达旦。有一次张彪统制往藩台衙门会商兵饷事,返回私宅,路经镇司令部,已更深半夜,见该部电灯尚明,即进内巡视,见蓝氏对数十个军官在讲话,有的在笔记,有的在倾听,肃静不哗。张氏当时嘉奖说:“你们这样的研究学术,深夜未睡,真是我的好部下,我真高兴。叫军需处每月给你们宵夜费台票(湖北官钱局发的一种通用的钱票)三百串,作正开支,不要另外报销。我们都是用的皇上的钱,在截旷中提一笔钱(截旷是官兵死故、逃亡余下之钱),我对筹饷局先说明备一案就行了。等语。张氏只道我们在深夜学习,为的是尽忠报国,不知道我们是在讨论如何革命,推翻皇帝。汉满不两立,是我们当时之主义,我们不能因私废公,跟张氏走死路。但我们未忘张氏私情,当辛亥年武昌首义,率军围攻湖广总督衙门肘,曾令攻击部队,不得火攻张氏私宅(张氏之私宅在总督衙门右侧之包头堤)。及攻下总督衙门后,即派兵防守张宅,不准乱兵游勇和坏分子侵扰,并给予张之家人以食等等,以酬盘氏普日优待我们之情。

  辛亥首义之前,汉口《大江报》登张统制一文,并绘图说明,其文曰:“是虎非虎,是彪非彪,不伦不类,怪物一条,因牝而食,与獐同糟,恃洞护身,为国之妖。”又在旁注明:“张氏号虎臣,行伍出身,目不识丁,是禽兽不是人类。他的妻室是张之洞的婢女,他是么姑少爷,有张之洞的靠背,因而当湖北襄阳提督军门,又充陆军第八镇统制官。滥竿充数,应该撤职。”等语。张氏闻之大怒,派人访查。据报该稿是昔日将弁学堂之学员、日知会会员季雨霖等人所投,并有外人参加,张氏即令蓝氏复查。蓝氏因借此题常往日知会参加会谈,以同盟会会员身份列席,虽未担任日知会中工作,但比日知会会员急进.其捐助经费,暗报消息,庇护会员,不待请托。对于季雨霖等辱骂张统制一案,先出川资叫季等逃出鄂境,以避其祸,再请张氏按名通缉,以雪其怒。

  前清光绪三十二年秋间,北洋袁世凯、湖北张之洞各练之新军,会操于河南彭德府附近。张彪充南军总统官,蓝天蔚充南军总参谋官,会操三日,南军均占优势。其阅兵大臣总评说:“南军总参谋官蓝天蔚计划周详,辅佐适宜,其前卫司令官余大鸿,指挥部队占敌之先,使敌进退维谷,深合战况,均应提升,遇缺即补。”秋操毕后,各部队均回原防。余大鸿经安徽巡抚朱家宝奏调,充安徽混成协领(即旅长)所遗陆军第八镇步队第三十二标统带(即团长)之缺,张统制遵照阅兵大臣在秋操时总评之命,保荐蓝氏为步队第三十二标统带官,使其亲练新式陆军。

  蓝氏接充步队第三十二标统带后,大展其革新(即革命)之忐。因该标驻在武昌省城中和门外(首义后改为起义门)老武建营,环境优美,营地宽广,四围筑有高墙,栽有杨柳,可跑马于操场,教兵于讲堂,每逢月白风清之际,蓝氏集合全标官佐士兵,作长夜之谈,有柳营春试马、虎帐夜谈兵之古风,其亲爱官兵如子,官兵尊敬如父儿,上下团结,亲如家人。

  三十二标之编制为三个营,官佐士兵夫有产千五六百人,成立己五六年之久。蓝氏为加强战斗能力,将年老体弱、思想陈腐之士兵,按照陆军部章,给资退伍,另行招募知识青年补充。于是有志之附生,文童投笔从戎,接踵而来。蓝氏即成立读书会,将会标官佐士兵分为甲乙丙丁四班训练,除他本人为会长,派第二营管带官杨正坤为副会长(杨氏也是日本士官学生,同盟会会员)外,又派许兆龙,周庆诗为甲班班长,刘镇湘,杨文炜为乙班班长,单道康、孙长福为丙班班长,张树堂,许必达为丁斑班长,以富国(即复国)强兵为口号。每逢风霜雨雪或炎天暑热之时,即在打靶场(在标之右侧)之盖沟与南湖(在标之左侧,巡司河右岸)之游泳池,开秘密会议,传达国外同盟会之消息和国内各省革新情形。

  蓝氏见所招募新兵多系读书识字之人,应用文字宣传革命主义,于是捐资印书,由各班班长负责分发。假如有人来标参观或查内务,蓝氏必先知道,即令各班收藏书报,从未暴露。某年,本标秋季演习,蓝氏在武昌之石牌岭演习地,以日本恃战胜之威,强迫清廷订“马关条约”为题,对官兵演讲。其词中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又有“还我河山”是岳武穆之遗言,我们要真实执行,方可无愧于古人等语。官兵知道蓝氏演词之带意者,同声呼号“复”国强兵,铲除仇人。

  蓝氏在本标读书会之丙丁两班学兵中,择其优秀急进急进者,如单遭康等,明考暗保为湖北陆军特别小学堂学生,使其广传革命之意,发展组织。单等未负使命,曾联合大部分同学在几次会议上拟推举蓝氏为未来鄂军都督。但当武昌首义时,蓝氏已在奉天为统领(即旅长),离开湖北很久,想举蓝氏为都督者,不能达其目的。虽由单道康、许兆龙等五百多人先后电请蓝氏来鄂充任都督,然三次之电,均未得复。事后查知,一是清廷扣留,其电无法传递;二是蓝氏已离奉天正往烟台途中,电报无法追送。

  陆军第八镇第十六协统领刘韫玉调充湖北巡防营统领,其遗缺照当时情形应由蓝氏升充,但被捷足者所得,蓝氏忿恨,想辞职他往。斯时吴禄贞推保蓝氏干陆军部,已得许可,派往奉天为统。电至,蓝氏不顾张统制之坚留,决心前往奉天就职。在离开三十二标北上之前,开读书会多次,提议升杨正坤为正会长,许兆龙为副会长,并推杨、许二人为正副联络通讯员,每月至少同蓝氏通信二次,彼此交换情报。临行照相作纪念,宴会表情感, 如父兄子弟之离开家庭,有依依难舍之意。蓝氏在办理交代纷忙之际,亲书对联赠送读书会。其文曰:仇恨几时消灭,河山河(何)日归还。上款写某某同人纪念,不写职衔,下款写蓝天蔚泣书。 其不被名利诱惑,不忘革命主义可想而知。

  蓝氏往奉天后,接充三十二标统带者,有白寿铭和孙国安。孙氏认为,读书会人多是不良分子,有不尽忠之思想,但无犯上作乱之实据,不能加罪,即用其权力改读书会为自新会,叫各人宣誓,改悔自新。于是,读书会之名遂湮没无闻。有旧日之日知会员欲扩充而不具形式者,有分门别户,加入文学社和共进会为会员者。也有受孙氏之诱逼改悔,保身求荣者,其人数极少,影响不大.然第一营前队学兵黄申芗革命名册被抄出,幸事先逃避沪上,未被拘获,查不出内容,只有黄之直接长官,如管带官米文友被记过罚薪,队官许兆龙受降级处分(降为排长)外,其余未牵连。因孙氏恐扩大案情,激动军心而生变。

  蓝氏在三十二标培植的革命苗芽,已经成长开花,虽受孙国安百般摧残,终末灭尽。当首义之夕(八月十九日),留守在武昌第二营左右两队和一,三营之官兵约有三四百人人,由许兆龙、单道康等率领,会同步炮友军围攻总督衙门,激战一夜而胜,驱逐总督瑞徴。护送端方入川之第一营,行抵四川资州,闻武昌起义,由洪维发等带头,即树反正之旗,伙同友军(三十一标)杀端方兄弟,以告国人。驻防在施南之第三营,经李汝魁、刘镇湘等筹划,协同防营宣布独立,响应武昌之革命。在宜昌暂驻;听候调遣之第二营前后两队,由杨柱臣、欧阳超等督带,会同四十一标之一部,先在宜昌反正,后攻荆州、沙市,阻止荆州旗兵之东下,侧击襄樊防营之扰乱。

  以上各段,略记蓝氏在少壮时,培养革命种子之活动,未写其他。我昔日所知道的太少,今日编写不完全,计蓝氏里在将弁学堂和镇司令部与三十二标工作之年月,距今已有五六十年了,我的记忆力弱,错误之处,在所难免,好在所编写的是事实,都是亲身经历,故边忆边写多面成此篇。

  (许兆龙:《蓝天蔚》,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辛亥革命回忆录》第七集,中华书局196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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