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大湖歼敌亲历记

　　八年抗战爆发前夕，我从东京回国，决心投笔从戎。1939年秋，我由军事委员会派回福建，在军政部第十三补充兵训练处任中校团政治指导员，分配在第六团，以后改称装备团。1941年4月2l日，日军第一次入侵福州，驻军第100军80师节节后退，致使日军如入无人之境。福州、连江、长乐、福清相继陷敌。后方南平频频传来前线不利消息，大为震动。

　　时福建省主席陈仪兼第25集团军总司令，驻在南平，得知福州至闽侯大湖通往古田的地区形成真空地带，后方南平危在旦夕。立即成立第25集团军第一纵队，委李良荣（十三补训处长）为纵队司令官。担任闽江左岸的战斗任务。纵队司令部成立后，我被调任笫一纵队前方政治工作队队长兼先锋队队长。纵队决定将装备团编为主力战斗部队，调省军管区教导团警备南平。五月上旬，第一纵队所属各部由南平乘船下驶到大目溪登陆，司令部经兰田入驻江洋。纵队到达江洋后，我前方政工队收容从福州逃出的一部分青年和当地爱国青年百余人并组织地方群众加强战斗力。政工队分情报、搜索、向导、担架四组，派兵深入陷区收集情报，一面向日军前哨阵地侦察搜索。同时把沦陷地区从政人员前来报到者组成“报国委员会”，组织他们从事宣传工作。纵队司令部下设立军法审讯组，委我为组长。

　　夜袭敌人

　　当时日军前哨阵地在桐口，徐家村一带附近的甘蔗、关源里地区敌我活动频繁，我率先锋队几次深入其境，探索敌情。我军到达江洋后，派教导团一连进驻白沙，担任警戒联络和后勤任务。装备团共2850人在江洋集结兵力，伺机待命。李良荣作过一次训话，“我们炎黄子孙，要同仇敌忾，消灭入侵日寇”。我也讲了话，“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装备团的士兵部是海外爱国华侨青年回国参加抗战的，有很高政治觉悟，入伍后经严格训练，士气特别旺盛。

　　五月下旬，日军为保卫福州外卫阵地，由铃木岭三大佐率领一联队四千余人，由福州乘橡皮艇溯江向白沙挺进。当地守军只有一连不敢抵抗，向后方撤退。日军登陆后，先头部队向左坑方向挺进。到达左坑时天已暮黑，就地宿营，他们因在闽海各地侵占顺利，白沙守军又不战而退，故非常麻痹，不加警戒，只在占住的民房门口挂一盏马灯照明。左坑民众赶到江洋报告敌情，我军闻讯，立即派第三营营长骆维藩率领部队，于晚上九时许从江洋向左坑搜索前进。时已午夜，先头尖兵已通过左坑，后续部队发觉民房内有敌人都在甜睡，此时骆营长乘敌人不备，立即下令展开战斗，猛力向前冲杀，立时毙敌百余。因夜间作战，故敌情地形很难判断。

　　午夜一时，司令部率江洋战斗部队奔向左坑增援。我也随司令官加入战斗。拂晓，我军刚到左坑外围山地，日援兵已先到达，用步兵曲射枪八十余门，向我猛轰，沿着从江洋到左坑道路不断纵深射击，阻止我军增援。我军立即向两翼山地展开攻击。当时左坑正面高地已被日军占领，日军居高临下、对我军造成极大威胁。司令官当即令立即攻占这个制高点，日军在步炮兵配合下，阻截我军前进，战斗十分激烈。我三营各连猛烈反攻前仆后继，不断向高地冲锋。

　　上午八时左右，日飞来十二架战斗机助战，向我军阵地投弹百余枚，并低飞俯冲扫射。三小时战斗中，我第三营官兵八百余人壮烈牺牲，只剩下七人。营长骆维藩被炸弹震落在泥水坑中，仅以身免。高地日军也伤亡重大。此时我军其他连也正在左坑外围山地进行争夺战，战斗非常剧烈。日军以优势兵力和精良武器压制我军前进。另一部分日军延伸战线，通过角洋地区侵占大湖，企图迂回包抄我军退路。战斗一直到深夜，因我军兵力分散在各个山头。故给养弹药均无法补充，际此万分危急时刻，司令官在战地电台向陈诚总司令发急电请求增援，但到深夜十一时许，尚无回电。我和司令官部在第一线，生死不离左右。时已午夜，最后司令官决定由前线阵地后撤，通过江洋向坂头集中待命。黑夜之中地形复杂，幸向导群队三十余人熟悉地形，随军引导。全军安全后撤到指定地点。

　　第二天中午，各连纷到坂头集中，仓皇之际与兵站失去联络，幸我军出发前每人带一百块光饼用以充饥。同日午后二时左右，日机十二架又飞临上空，侦察我军动态。此时，我军派去的情报组队员十人从大湖赶来汇报，得知日军集中大湖约三千余人，并查出驻地。我将敌情立即报告司令官后，当即召开团营长紧急会议，决定反攻大湖。

　　反攻大湖

　　因大湖的后面有座双髻山是制高点，距坂头只有二十五华里，为通往大湖的必经之路，我当即派搜索队20名向双髻山搜索，傍晚得知山上没有日军踪迹，这是我军反攻的有利良机。于是决定先派一连部队迅速占领双髻山顶巅，然后再从两侧部署兵力，出敌不意于拂晓开始反攻。午夜十二点，我军进入双髻山后面，布置就绪，向踞守日兵发起猛攻，日兵仓促奔逃。此时大湖西面高地的日军炮兵向我军猛轰，掩护村内日兵撤退，我军两翼部队冲至村口，毙敌两百余人。其时，我和肖团长和郭志雄副团长，都在右翼阵地掩体内，郭副团长拿取望远镜要瞭望敌情，目标暴露，立被日军机枪击中十余发阵亡。

　　此役中我军左翼的迫击炮发挥极大威力，击中日军驻所多处，伤亡敌百余人，丢弃许多武器弹药逃跑。但占领西面山地的日兵，仍列峙抵抗，掩护其他部队退却。战到傍晚，有一个土堡内的日兵不及撤退被我包围，凭籍土堡顽强抵抗。第二天拂晓，我军冲上土堡发现三十五个日兵全部自杀。我从自杀军曹的身上搜出日记，始知来犯的日军是执行扫荡大湖地区的主力部队。第二天日军全部由大湖向向福州撤退，我军俘获步机枪七百余支和部分弹药。至此，大湖战役告一段落。

　　作战时全体官兵苦战三昼夜，仅以光饼充饥。于是我带先锋队廿余人星夜驰赴罗源县霍口联系借粮，第二天战斗人员到达霍口就粮休整，受到当地群众热情接待。六月上旬，南平各界二万余人，召开庆祝胜利归来大会，会上李良荣司令官宣布前方作战有功人员，我列第一，光荣受到华南女子学院学生代表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