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人凤与护法运动(上)(2)

辛亥革命网 2019-01-16 09:18 来源:《湘学研究》第12辑 作者:邓江祁 查看:

护法运动爆发后,谭人凤坚决支持以孙中山为代表的民主革命派开展护法运动,呼吁护法军北伐,为护法运动的开展和深入做出了积极贡献。

  密切关注战事进展的谭人凤听到谭浩明通令停战的消息后,感到非常气愤,坚决支持孙中山坚持护法、反对调和的主张。他认为:“此回若不根本解决,则权奸盘踞要津,政治永无刷新之日,人民有何幸福可言?”因而频频“函致前敌各将领,提醒其议和痴梦,鼓吹继续进攻”,鼓励护法军将士坚持护法初心,会师武汉,长驱中原。

  他致函长沙的粤桂湘联军总司令谭浩明指出:“时局瞬变,险象环生。中央既无诚意以求和,鼠辈更挟野心而主战。姑无论事势之必趋决裂,即以斡老(即陆荣廷)举义之初心,麾下入湘之始意,以及荆、襄继起之目的,亦皆不能半途中辍,使艰难缔造之民国,断送于‘姑息优容’四字间也。”最后,他表示:“人凤颓唐衰朽,不能与诸公驰骋疆场,惭怍之余,惟有一瓣心香。愿我公乘顺流而下之势,恃壶浆簟笥之迎,一怒而安,时乎不再。”

  他又致函桂林的两广巡阅使陆荣廷,对于湘粤桂联军“未竟全功,遽行停顿”表示愤慨,指出:“政客趋附权势以倡和,将士迫于上命而停战,不但堕入诡计,而且阻我军威。况段逆虽倒,北派犹张,细察默观,阴谋显露。今且利用停战时期,调遣重兵南下,明和暗战,盘马弯弓,其欲以武力平服西南,可谓始终不遗矣。”他敦敦告诫陆荣廷:“电饬前敌军队,即刻进攻虎啸山巅,群魔自伏,将来会师武汉,再行筹议言和,庶《约法》可以复原,条件亦能有效。所谓根基一固,万事不难迎刃而解也。若只溺于和议,徘徊不前,则一鼓之气将终,崩颓之祸立见,万一藩篱一撤,潇湘洪水其不移于浔郁之间者几稀矣。且冯(国璋)、段(祺瑞)暗争,即北系分裂确据,傅(良佐)、吴(光新)同败,正南军乘势机缘。以我全胜之威,攻彼内讧之隙,秋叶柄枯,迎风而落,不待智者而知也,又何必岌岌于敷衍了事之和议哉?用兵固扰民,养奸亦酿祸,不忍暂时之痛,必贻后日之忧,辛亥、丙辰可为明鉴。”

  他遣皮广生赴湖北襄州,带信给黎天才,勉励其不为议和所惑,继续努力护法:“迩者停战之令既布,议和之声日高,小民图苟且之安,欢欣自卜,政客昧远大之见,运动维勤。人凤老昧昏庸,隐忧方炽,窃恐本根不立,又伏危机,再至至三,更难收拾。此一时之计与百年之计,不可同日而语。且冯氏暨北派诸人,果有宁人息事之诚心,则不战言和,故不在湘南起义之时,而必在荆、襄护法之后,可见计穷势蹙,停战乃不得已耳。夫莫追穷寇,古人固有明言;而姑息养奸,今日已成数见。矧我为护法,彼为违法,依法能决,理所当然。乃停战既见文明,而饷械转勤输送,条件尚无把握,而议论已在纷歧,和之成否,当未可必。即日成也,以此卜其结果,当又不过依样葫芦,为数月后或数年后种祸胎耳。”

  他致函重庆的熊克武,希望其挥师东进,会同粤桂湘进攻武汉:“为西南计,应即长驱宜进,规复武昌,以求根本解决。……务请分兵直下,进攻宜昌,吴逆(吴光新)一除,荆防自固,石基稳健,黎(天才)力亦舒。尔时川、滇合兵,以窥其前,黎、石会师,以攻其后,则王督必步傅督之后尘,武汉唾手可得矣。”同时,他特别提醒熊克武要“贯彻初衷,勿为和误”。

  他还辗转通过熊克武致滇黔联军总司令唐继尧一长函,敦敦善诱。首先为之分析天下大势以晓利害:“桂军停滞湘境,已经匝月,星使往还,痴言和议,不知岳洲[州]之驻防未撤,吴光新犹且整军以窥渝,潮汕之乱事甫平,龙济光四出进攻以祸粤,藉口于荆、襄自主,滥用帝制罪魁之曹(锟)、张(怀芝),受制于二三佥壬,误疑首倡和议之陈(赣督陈光远)、李(苏督李纯),迁延时日,暗地进兵,包藏祸心,触机即发。倘不先发制人,一堕术中,则欲如辛亥、丙辰之敷衍调和而不可得。”继之,谭人凤力陈优势以励其志:“所幸粤、桂虽形复杂,滇、黔犹拥重兵。麾下万里从戎,亲冒矢石,戈矛所指,草木皆披,重庆渝城,一鼓而下,可谓一柱擎天,无须旁助。况黎、石倡议,武汉动摇,若麾下宜进长驱,宜昌一丑,不难一扫而平。鄂渚英豪,亦必闻风而起,内外并举,武汉唾手可得。尔时居长江之上游,扼天下之要地,言战则可因势进攻,言和则可依法解决。元恶一去,障碍全消,从此《约法》恢复,政治刷新,而国势有不蒸蒸日上者乎?!”最后,谭人凤强调指出“时机不再,切勿犹疑”,要求其“迅饬前敌,沿江而下”。

  其时,时任护法军政府秘书长的老友章太炎受孙中山委托,取道越南到达云南,联络拒不受元帅职的唐继尧,成功促其赞同军政府,决心北伐。谭人凤又委托章太炎就近做唐继尧的工作,促其“沿江而下”,“则辛亥未竟之功,均可于此次解决也”。

  事情果不出孙中山、谭人凤所料。12月3日,不甘心于北洋军失败的直督曹锟联合鲁督张怀芝,在天津发起召开北洋系10省督军代表会议,发出了对南方作战的喧嚣。15日,北洋政府任命曹锟为第一路军队总司令,张怀芝为第二路军队总司令,令其“各率本路军队,分由京汉、津浦铁路南下。并令第一路军队集中武汉,第二路军队集中南昌,援应鄂、赣两防,分投并进,镇慑要地,以定大局”,并令“刻日开拔,勿误戎机”。1918年1月10日,北洋政府参谋、陆军两部又命令曹锟、鄂督王占元率部“会剿”石、黎两部。在北洋优势军力的进攻下,石星川部和黎天才部被迫相继于22日和27日先后弃守荆州、襄阳。

  眼见曹锟、王占元率部进攻荆、襄护法军,谭人凤高度重视,他认为荆、襄为武汉屏藩,荆、襄倘落入敌手,南方护法军会师武汉的希望渺茫。因此,荆州失守后,他立即四出求援,以挽回败局。他致函进驻长沙的湘粤桂联军将领赵恒惕、刘建藩、林修梅等人指出:“北逆之恶焰犹张,西南之根基未固,今星川已经退守,辅臣(即黎天才)亦处危机。西南既认黎、石为友军,安忍坐视而不救?万一荆、襄相继而失,则如狼如虎之北逆,不直逼岳州而窥我湘省者乎?”他强调,“足下首义湘南,扬威寰宇,功亏一篑,智者不为。现既开军前敌,果主守耶,则荆、沙已经失势,湘军有无危机?果主战耶,则北逆已经进攻,湘军有无对付?”最后,他希望湘粤桂联军将领认识荆、襄的重要战略地位,出手援助。

  他又致函在辅佐谭浩明的湖北将领金永炎说:“湘、鄂为唇齿之邦,荆、襄为险要之处。在鄂不可无荆、襄之屏藩,在湘不可无鄂渚之门户,故湘必争鄂,而鄂必保荆、襄,此地势使然也。今北逆夹攻荆、沙,集兵黄、孝,石已退守,黎亦危急,恳与联帅(谭浩明)筹商,进攻岳州,一可以分北逆之势,一可以缓黎、石之危。”

  他还向驻在湖南津市的湖北护国军总司令兼任湘西防务督办李书城求援:“北逆恶焰,死灰复燃,夹攻荆、沙,集兵黄、孝,星川退守,辅臣亦危,武汉处于四面楚歌之中,危如累卵。倘不设法救援,则车马殷阗之区,必为逆军蹂躏之地。阁下深谋远虑,桑梓关怀,千里决胜,想已筹画于五中,不待人凤费墨也。恳率所部,即日出师,登高一呼,众山自应,区区蝼蚁,不难一扫而平也。”

  恰在此时,湘西护国军总司令张学济率部从桃源、常德进攻湖北公安、石首得手,缓解了荆、襄压力,谭人凤闻讯后,“不胜鼓舞”,立即致函张学济表示庆贺:“先生远瞩高瞻,克顾大局,振作军心,毅力热诚,莫名钦佩。”并派员与之联系,商议进取方略。

  在谭人凤的呼吁和不断敦促下,湘粤桂联军将领逐步认识到,北洋政府谋和不过是一场骗局,便决定在北洋军主力南下之前,抢先攻占入湘门户岳阳。1月23日拂晓,湘粤桂联军以湘军担任主攻,分五路向岳阳发起攻击,经过两天的激战,终于在 27日占领岳阳城。

  湘粤桂联军攻占岳阳后,谭人凤“不胜欣慰”,认为“会师武汉,指日可期”,即派马季生为代表赴岳,慰问岳阳护法健儿,勉励他们“努力前攻”,并表示“无不为诸同志后盾”,只要护法军“一入鄂境,即行派人前来”,“决不使受他方之攻击,遭无故之解散”。

  同时,他致函粤桂湘护国联军总司令谭浩明,请求他下令北攻武汉。他指出:“战恃乎力,和恃乎诚。无力固不可言战,非诚又奚足以言和?今者南方之和为舍力以输诚,北方之和实蓄力以肆诈,不观乎停战令后,兵械之运不绝于途?曹锟之师既进据蒲圻,张敬尧之兵又陆续南下,表窥里察,无非欲虚与委蛇,罢敝南军锐气,以期一鼓平定荆湘襄,再鼓压迫湘省。诚意有无,可概见矣。执事征途远涉,鞍马倥偬,为巩固西南计,斯为巩固民国计。民国之实力既在西南,西南之屏蔽乃在湘省。进而言之,湘省之门户又属武汉。门户不守,则屏蔽难防;屏蔽有虞,则堂奥将圮。今日执事进得湘省岳州,不遇挫锐之师,荆、襄又有犄角之势,如能分饬前敌将士,分途会合黎、石两军进攻武汉,自势理考之,武汉之下,当在意中。斯时大势南旋,枢纽中动,言战则不难犁庭扫穴,言和更不难依法相绳。”他奉劝谭浩明“察兹现状,就近陈说,为一劳永逸之计,剔虎头蛇尾之讥,底定共和,时乎不再”。

  他致函湖南革命党人仇鳌、陈嘉会、李錡、林特生等人说:“南北世局,波谲云诡。曹锟甫下汉口,冯玉祥即举义于皖南,彼树一旗,我树一帜,纠纷日烈:何日始休?且遥望乡邦,亦形纷扰,或和或战,尚无定谋。曩者规复长沙、岳州,一鼓可进而不进,牵动荆、襄失守。今夺回岳州,武汉乘虚可下而不下,坐待曹、张进兵。两次停顿,贻误匪浅。然北派已势穷力促,其意中之希望,非不欲夺回长沙,始定和议。然安武军久断后援,粤军可拊其背而痛击。吴光新若攻常德,熊克武必乘虚取宜昌。曹、张以三旅新兵,又何能以当前敌久战之劲卒?况冯玉祥下取安庆,上拟会师武汉间,昨已派人来此接洽,而王汝贤、范国璋、王金镜等,亦经陆建章联络一气。我军若乘胜进攻,势必如摧枯拉朽,武汉唾手可得。人凤在此间,久有准备,燕赵侠客,吴楚英豪,均皆荟萃,惟待南军近境,即行响应,不劳弓矢,大功可成。……鄙意内讧可暂时包容,大局所关,务必当机立断,乞鼓励将领,敦助联帅(谭浩明),令前敌兵士,速即前进。”

  他还致函湘南护法军将领赵恒惕、林修梅、刘建藩说:“武汉居长江之要害,握南北之枢纽,为西南必争之地。武汉不下,湘防难固,护法维艰”,“近岳州已下,门户洞开,前敌北兵,鸟飞兽散,虽颁明令讨伐,究之意见纷歧。……以人凤之意,乘虚猛进,可操必胜之权。人凤在此间亦有准备,伫候南军近境,因势即发,若能声息暗通,内外并举,则武汉不难唾手而得”,并要求他们“奋发精神,长驱直进”。

  他还向广东的陈炯明求援:“现湘军已至蒲圻一箭之地,若急起直追,诘朝必至武汉。人凤拟趁此机会,招募旧部,成一基本军,为将来发展地步。阁下允以完全军队相辅,足见肝胆照人,钦仰无既。古人解推之义,亦不得专美于前矣。请着妥人督率,随同张君一鸣,由粤转湘来鄂,为弟之后援,但名义未宣以前,仍作粤军援鄂,俟到鄂时,再行布置。江天在望,伫候佳音。”

  当他从报纸上得知湘南护法军总司令程潜曾致电宁、鄂、赣三省督军称,中央若能任命议和代表,指定汉口为开会地点,南军愿先退出岳州二十五里;谭延闿为南北双方不在湖南的争斗,派岳森晋谒北洋政府总统冯国璋,表示愿意回湖南进行“调停”,请求他取消进攻岳州的命令,让南北两军都不进入岳州等消息后,颇为焦虑,立即致函质问程潜:“岳州全湘门户,无岳州则无湖南,岂可既得而交出?且南军以全胜之威,正宜作长驱之势,进攻武汉,再图直捣幽燕,将数年之黑幕揭开,以求根本解决。今反停顿湘境,坐待敌军之穈集,是厚北逆之援兵,而馁我军之士气也!”他要求程潜“速整貔貅,先发制人,及士气之方张,乘敌人之未定,顺流而下”。同时,谭人凤又提醒谭浩明:“敌兵退却一地,我军即宜进守—地,节节进攻,得寸进尺,庶陇可守而蜀亦不难望耳。人凤久处此间,早有准备,只待南军接近,武昌、汉阳皆不难同时并下。时不可失,机不再来,乞电饬前敌将领,分兵并进。近汉报载麾下仍有按兵议和之说,必系谣言蜚语。英勇如麾下,岂肯功亏一篑耶?!”

  对于谭延闿关于南北两军都不进入岳州的论调,谭人凤也坚决反对。他认为:“岳州全湘门户,无岳州则无湖南,岂可既复而交出?且岳州者湖南之岳州,非谭氏子一人之岳州。人凤不过湖南一分子,犹以为万万不可。”他致函赵恒惕、刘建藩、林修梅等人指出:“公等血战,拼数千万人之生命以争之,而徒以作谭氏子一人督军省长之代价,人凤知其必无容许之理矣!北军拟分三路进攻,必得长沙而后已,公等定知其悉,似不宜以名正言顺之师,坐待攻击而馁士气。” 谭人凤希望他们“速整貔貅,先发制人,及士气之方张,乘敌人之未定,顺流而下”,并表示如果他们“但使军过嘉鱼”,他就会在“武汉早开门以待”。

  岳阳克复后,粤桂湘护国联军若像谭人凤希望的那样,乘北洋军主力围攻荆、襄护法军之机,直捣武汉,也许会使护法战争出现重大转机。然而,桂系乃至湘军将领却以据守湘境为满足,传令停战,坐失大好时机。而北洋主战派却不甘心失败,逼迫冯国璋于2月30日下令主战派要角曹锟、张怀芝和张敬尧率所部分路进军,对两湖护法军“痛予惩办”。2月中旬,各路北洋军共约10万人陆续向湘鄂、湘赣边界进犯。护国联军由于新兵多,缺乏训练,纪律松懈,武器装备差劣,虽然顽强抵抗,但在北洋军的强势进攻下,节节败退,3月18日岳阳失守,22日平江失守,25日谭浩明率所辖桂军撤离长沙,退守衡阳。此时,桂系因龙济光等异己势力在广东起兵反桂,将援湘桂军主力撤回广东讨龙,谭浩明也于4月23日从衡阳退驻永州。24日,吴佩孚部进取衡阳,将湘桂军队逼退到湘桂边界。这样,湖南大部分地区被北洋军占领。

  面对如此结局,日日夜夜在武汉翘首盼望湘粤桂联军的谭人凤,不胜扼腕浩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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