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禁烟研究中的几个问题(2)

　　其次，从中国禁烟的历史来看，林则徐禁烟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中国禁毒的历史，如果从1729年雍正帝首次禁烟算起，到1839年整整110年，从来没有一次收缴过这么多的鸦片，更没有从外国鸦片贩子手中收缴过鸦片。雍正时期，只有首次收缴33斤的记载。乾隆时代（1736～1795），外国记载中国禁烟一度甚严，中国史籍却查不到收缴鸦片的记录。鸦片可照药材纳税进口。嘉庆时期（1796～1820），先后发布过8次禁令，先是禁止纳税进口，接着是禁种、禁贩、禁吸。从法令上看，可谓日趋完备。可是，25年间，拿获的鸦片却微不足道，和当时每年进口数千箱比，不及九牛一毛。道光帝从1820年秋季继位后，禁烟一直是他最重大的政务，可实效仍然不佳。1821～1822年的5次查获，合计不到200斤。1831年，他发动了一次普查运动，要求各省督抚认真查禁，结果多半敷衍了事，只有山东巡抚讷尔经额访获兴贩毒犯22名，起获烟土4600多两。从1837年起，特别是1838年6月黄爵滋奏请严禁吸烟之后，各省才逐渐认真起来。根据各地奏报，参考有关资料，1837年春到1839年春，各省收缴的鸦片数量是：广东：461526两9钱8分，直隶：150860两，江苏：68500两，湖南：43086两，陕西：30445两，山东：24490两，云南：22000两，山西：20610两，湖北：16786两，浙江：9144两，福建：170斤又1630两。按当时一斤等于16两折算，合计为53569.15斤。由上可见，全国两年多收缴的鸦片总量，不及林则徐一次收缴的2376254斤的2.3%。集全国之力，历时两年多，只查获鸦片5万多斤，一方面表明内禁之不易收效；另一方面说明，不杜绝来源，禁毒难以成功。林则徐从禁绝来源下手，一举收缴鸦片237万多斤。这有力地表明：要在中国禁绝鸦片，禁绝来源是最有效的办法。这在中国禁毒史上是一个空前的巨大成就。林则徐在加强外禁的同时，也没有放松内禁。据林则徐1839年的3次奏报，自从他抵达广东后，在广东收缴的鸦片共有35593.7斤，超过了各省以前收缴的数量，相当于此前各省收缴总额的66%。表明在内禁方面也取得了杰出成就。综计1838～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前，全国各地共计拿获烟犯15568名，收缴烟土烟膏2264125两（141508斤），烟枪、烟斗等烟具共179589件。浙江、广西、云南、贵州清除了大量罂粟苗。【13】可以预期，如果不是英国为维护可耻的鸦片贸易而发动鸦片战争，破坏了大好禁烟形势，禁绝烟毒是大有希望的。

　　最后，从禁毒的全局看，林则徐禁烟是世界禁毒史上的一块巨大丰碑，林则徐不愧为世界禁毒的先驱。鸦片是一种毒品，早为人们认识。中国早在元朝时代，朱震亨已经指出，鸦片“杀人如剑，宜深戒之”【14】。西方到了17世纪，也已认识鸦片是难以救治的毒品。那时英国医师兼作家托马斯·布朗指出：“没有任何药物能解开时间鸦片的毒性。”【15】珀切斯在1613年出版的《珀切斯游记》里也说到，鸦片“一旦使用，就会每天处在死亡的痛苦之中”【16】。林则徐禁烟前，鸦片毒害已在世界各地蔓延。东南亚各地早就有人拌烟草吸食。西欧各国，鸦片也在潜滋暗长。英国的文学作品也常谈起鸦片毒害。美国独立前，已存在鸦片问题。独立战争期间，英美双方的军队都更加依赖鸦片。美国独立后，许多州多种植罂粟。1840年前，美国由于药用鸦片致瘾而吸鸦片者已经流传很广。由此可见，当时鸦片的毒害，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的问题。但此前世界各地，尚无人严禁鸦片。大张旗鼓，严禁鸦片，当时只有中国的林则徐。所以说，林则徐是世界禁毒的先驱，中国禁烟是世界禁毒史上的一块丰碑，一点也不为过。

　　英国政府为了鸦片贩子的利益，为了自身财政收入，为了提高印度购买英国工业品的购买力，进而开辟中国市场，利令智昏，不顾是非正义，悍然为维护鸦片贸易发动战争，破坏中国禁烟，是一种严重的犯罪行为，不但对中国人民犯下大罪，也是对世界人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它破坏中国正义的禁毒斗争，凭着优势武力虽可得利于一时，却严重贻害了整个世界。由于世界上第一次禁毒被英国武力扼杀，致使鸦片毒害长期祸延世界。到了鸦片战争20年后，即1860年后，鸦片祸害即逐渐形成为一个世界性的重大问题。据联合国国际麻醉品计划署的执行主席乔治欧·齐亚格梅奇1995年估计，全世界已有4000万～5000万的吸毒者。加入联合国的国家中，90%有毒品问题。美国非法使用过毒品的不低于2500万人，瘾君子达300万人。在美国的犯罪分子中，50%与毒品有关。大多数美国人都认为，毒品是自己国家面临的最大问题。1971年6月，美国总统尼克松在发起反毒品运动时说：“在全世界所有国家中，美国吸毒人数最多……如果我们不能摧毁毒品威胁，那么总有一天它会摧毁我们。”【17】英国这个早年蓄意破坏禁毒的国家，现在也已祸及自己。1995年，全英登记过的吸毒者已有34000人，使用过各种麻醉剂的近20万人。法国吸毒者近100万人。意大利吸毒者不低于30万人。澳大利亚不下50万人。印度这个当年大种罂粟的国家，据官方统计，有瘾君子100万～500万人。追源祸始，当今世界吸毒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不能不与英美侵略者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所以《鸦片史》一书的作者马丁·布思正确指出：“大多数西方国家，尤其是不列颠，要为毒品贸易的初期发轫承担责任：正是他们为牟利起见，使中国遭受毒瘾之灾，并导致了鸦片吸食恶习的蔓延”【18】，弄到今日不可收拾的地步。

　　勒令缴烟，是否中了义律“圈套”？

　　义律答应将英国鸦片贩子手中的鸦片呈缴中国当局，大鸦片贩子马地臣在同年5月1日写给查顿的信里说，是义律蓄意设计的一个圈套。他说，这一来“中国人已经陷入使他们自己直接对英王负责的圈套之中”。后来，这一观点被一些史学家所接受。如张馨保在《林钦差与鸦片战争》一书中就认为：“交出鸦片，与其说是被迫的，毋宁说是蓄意的。”“义律上校之所以决定交出鸦片，无疑是因为它是有利于外商利益的一个步骤。”【19】格林堡的《鸦片战争前中英通商史》、杰克·比钦的《中国的两次鸦片战争》、怀尔利的《林钦差与鸦片》等书，皆有同样观点。按照这一说法，义律缴烟是有意设置的“圈套”，林则徐迫使缴烟，则是中了义律的“圈套”。缴烟的结果，一是帮助鸦片贩子处理了相当印度全国年鸦片产量一半的货物。二是由于两万多箱鸦片的销毁，使剩下的鸦片可以卖出高价，最重要的是使英国政府直接转入了漩涡。【20】这是一种倒果为因的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