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燮和研究中的几个问题(3)
辛亥革命网 2011-05-19 00:00 来源:《求索》1999年02期 作者:饶怀民 查看:
三 关于李燮和与筹安会的问题
有关李燮和列名筹安会的问题,当事人以及当前史学界颇具歧见。有的论者认为,他列名筹安会是因为没有武力,“成了光杆司令,只得辞职下台”(注:陶菊隐:《筹安会“六君子”传》第58页,中华书局1981年版。),继而投靠袁世凯;有的论者认为,他列名筹安会是因为他“贫无立锥,始腼颜附袁自污”(注:冯自由:《光复军总司令李燮和》,《革命逸史》第二集第217~218页。)。持上述观点的论者,几乎都认为,他已改变革命初衷,反对民主共和,与袁世凯同流合污,已堕落成为“帝制犯”、“祸国贼”。但也有论者不同意上述观点,认为李燮和列名“筹安会”是一桩冤案,李是“被杨度等人私下列名筹安会的,李被袁世凯软禁于北京,袁世凯死后,始获自由。”(注:辛平:《民国将领传》第132页,辽宁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还有的当事人指出,李“被列为筹安会‘六君子’之一,未敢声明,却被后人误为晚节不贞”(注:杨镇毅述、杨福祥记:《光复会和光复军》,《浙江辛亥革命回忆录》第245页,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还有的论者由于找不到可靠的资料,对李燮和列名筹安会的原因避而不谈,甚至公开声明,对李“这位反对专制,参与创建民国的有功之臣而又参与袁世凯‘帝制自为’的活动难以理解”,“实在难以说清这一段历史”,对李的晚年只能“存而不论”。(注:玉它:《辛亥革命中的湘籍华侨李燮和》,《侨声》1991年第1期。)其实,只要详细占有资料,这个问题是完全可以“说清”的,同时,又非要说清楚不可,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对李燮和个人历史能否作出公正评价的问题,而且对于研究“筹安会”和民国史都是非常必要的。
第一,李燮和究竟是不是“帝制犯”,首要的问题,也是关键的问题,就是要探讨他在民国初年的政治态度,弄清他的政治主张。早在南北议和期间,李燮和是坚决反对南北议和,反对与袁世凯妥协的,极力主张在中国实行民主共和制度。从他投身革命事业到辞去光复军总司令职务,乃至奉召入京,从未发现他有赞成帝制的言论。况且,李燮和与袁世凯并无私交,特别是在南北议和期间,李对袁破坏和谈的行径多所揭露,认为袁世凯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阴谋叵测,实我寇仇”,此人“断不可恃者也”。(注:《光复军总司令兼吴淞军政分府李燮和上孙大总统书》,《时报》1912年1月19~20日。)李奉召入京以后,过了二十多天才例行公事地见过一面,寒喧一通之后,话刚扯上正题,袁世凯便顾左右而言他,端茶送客了。联系到后来袁世凯登基,亦未见他有重用李燮和的迹象。在护国运动中,各省纷起讨袁独立,袁穷于应付,也未曾见他起用过这位以善于指挥而著称的原光复军总司令。因此,我们认为,李与袁联合完全缺乏共同的政治基础和思想基础。
第二,从李燮和列名筹安会的过程来看,也能得到说明。李燮和列名筹安会是在被袁世凯软禁以后,由杨度、胡瑛等人串通,在李并不知晓的情况下强行列名入会的,完全带有被动的性质。李燮和进京以后,袁世凯以保护安全为由,派军警荷枪实弹,站岗放哨,李完全失去了行动自由。当杨度、孙毓筠第一次登门拜访时,闲谈中,提到杨写的《君宪救国论》一文,李表示“此断不敢苟同者”,时过多日,杨度又陪梁士饴造访,李仍“以他语乱之”,自然还是反对君主立宪的。及至1915年8月初,杨度与胡瑛复来,直以坐牢杀头相威胁,李云:“我退居已久,不问国事。诸君怎样做,各请自便,我既不拥护,也不反对。”(注:谭笃余:《回忆录》,转引自刘绍东撰《李燮和将军事迹述评》未刊稿。)胡瑛听后,非常高兴,拍着手说:“反正听我们去搞,你只管看书、打牌,只要不反对我们就行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时报》上公布了《发起筹安会宣言书》,六个发起人中,赫然出现了“李燮和”三字,乃至李名登报三天之后,李还不知道这件事。后由留在外务馆整理资料的谭笃余找到那天报纸告知他,但李早已失去登报发电的自由,除大骂几声杨、胡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考察李燮和在京期间的活动,确实未曾发现他参与过拥袁称帝的具体活动,筹安会的有关文件主要是由杨度起草的,该会开展有关复辟帝制的活动也主要是由杨、孙等人出面负责组织实施的。现有材料表明,筹安会成立后,李燮和没有像杨度、孙毓筠等人那样驻现场办公,尔后由筹安会组织的各式各样的“公民请愿团”,由沈云霈任会长的“全国请愿联合会”,由筹安会改名的“宪政协进会”;
由梁士饴等组织的“国民代表大会”等等,拥袁称帝的组织所开展的活动中都未能找到李的踪影。可以肯定,李燮和在筹安会中,和严复一样,仅仅是挂名而已。
第三,李燮和是不是“帝制犯”,当时的革命党人最有发言权。章太炎称,“孙少侯时为袁氏要人,柱中以狱事被胁,皆豫筹安会。余甚恶少侯,而知柱中无他,柱中来见,不甚诮让也。”(注:章太炎:《自定年谱》,转引自汤志钧编《章太炎年谱长编》上册,第493页,中华书局1979年版。)这里所谓“狱中被胁”,即指被软禁、被裹胁之意。章太炎对孙少侯疾恶如仇,而与李燮和和好如初。龚翼星亦称,“湘潭杨度以《君宪救国论》啖项城,窃君名其中,君不能拒”(注:龚翼星:《陆军中将勋五位光复军总司令李燮和君墓志铭》,未刊稿。),这里用一个“窃”字,即指盗用其名的意见,所谓“君不能拒”,系指李在被软禁的情况下,无法表明政见也无处表明政见的苦衷。一向坚持反袁斗争的胡鄂公惊闻李燮和疾逝,亲撰挽联悼之:“与孙黄宋蔡几番作革命元勋,成功不居,大智若愚,愤世学楚狂,千古英雄一洒泪;值日俄法美列强肆侵略主义,战固酿灾,和亦延祸,信宗失季布,纵横欧亚尽含悲。”(注:刘绍东撰:《李燮和将军事迹述评》,未刊稿。)胡与李同居京城,对李是了解的,李若是“帝制犯”,胡决不会如此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