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洁:“不要说出去”的革命往事(3)

辛亥革命网 2013-08-20 00:00 来源:东方早报-上海书评 作者:沈洁 查看:

辛亥革命,辛亥革命网,辛亥革命百年纪念,辛亥前后的“讨满洲檄”,想要呈现的,就是当时内涵与外延都无比繁复的民族主义。这中间,不仅有边界的区分,有意味深长的不同指向,还

  第一层,当然是讲瓜分危机,比如:“况西人势力,侵入中邦,前途危殆,不言可喻。非颠覆恶劣政府,无以解此倒悬,则汉族之生机将绝?”(《广东人对于光复前途之资任》)“彼满政府以恶劣无能,陷吾民如此恶境,强邻虎伺,楚歌四面,瓜分之机,如张劲弩。”(《滇军政府讨满洲檄》)分析此类叙述的意蕴:朝廷无能,必颠覆之方可救中国。这是晚清反满意识中的常见论调。

  值得注意的,是另外一层有关“不可仇外”的议论逻辑。我们知道,在鸦片战争以后的救亡叙事中,排外与仇外是普遍的心理。然而到了辛亥前后的反满主义中,排外不再是亟务,因为排满更加重要:

  迩来军中之事,复有约束曰:“毋作妖言,毋仇外人,毋排他教。”(《军政府讨满洲檄》)

  排满排外其将焉择?盖满虏吾祖父之仇也,外人吾及身之祸也,安有忘其祖父之仇,而求逞于私祸者!今举义师,彼不吾犯,当为之保旅通市。(《四川讨满洲檄》)

  在这里,侵占中国人家园与利权的,不再是“洋人”“外夷”,而变成了“满人”、“满虏”。党人还专门强调,义和团、洪秀全之不可崇效,赶走满人才是当务之急,黄白虽为异种,但互为商旅,只要“无大害于我军事者,一切当兼包并容”,甚至说,有违节制者,悉以军律治罪。与此前革命党人“排满”——“救国”——抵抗殖民侵略(经典文本诸如1904年《警钟日报》发表的《论中国民族主义》一文)的论述对比,可见发生了转折。并且,排满重于排外的思想,在辛亥年不仅仅是言辞,也是实际的行动。革命过程中,各地方军政府发布的公告,均特别强调“保护外人”。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变化。从“中外大防”到“逆胡膻虏非我族类”,意味着,中国的民族主义者变换了他们对于边界的定义。

  民族主义作为一种观念,重要的,是对于边界的确认。近代中国的民族主义思潮由外敌入侵的困局促成,敌我边界在“中”与“外”、“华”与“洋”。这说明,民族主义、民族边界作为一种观念,是由时势造就、与时势相关的。这里,我又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杨步伟在自传中记述了1908年光绪和慈禧去世后的国丧。当时她在上海的教会学校中西女塾读书,学生要求放假和做一个特别礼拜,算是国丧。起初校长不肯,说我们是教会学堂,不管你们中国事。学生们回说:我们都是中国人,怎么能说不管中国事呢?教会是劝告人信教,不是叫人不要国。他们认为,学堂里的洋人“太拿中国人看不起了”,全体大闹起来,并公推汉文教员范子美先生去交涉,结果放了三天假,在礼拜堂做一个国丧的礼拜,全体学生还扎上黄头绳子,就像外国人扎块黑布似的表示丧事。放假期间,杨步伟去看望父亲,父亲很诧异,在教会学校念书的女儿怎么会为“旗人戴孝”。杨步伟解释说,这是为了国家的体面,不得不这样做(杨步伟:《一个女人的自传》,岳麓书社1987年版,第77-78页)。讲述这个故事,是因为它体现了一种多层次的、矛盾的民族主义边界。众所周知,1908年,在当时的青年学生中,排满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对当政者采以批判性的立场和态度,更在上海和诸多域外的新学生中十分常见。所以,杨步伟也承认,他们原本是不会为了旗人戴孝的;父亲之所以对女儿的戴孝感到惊讶,也是因为,对于1908年的教会学堂学生而言,替“专制”的朝廷持节孝义,几乎是异议可怪的。排满已经形成为一种风潮。然而在洋人面前,“戴孝”却又成为了必须,“国丧”被视为重要的仪式。这说明,“洋人”之于“满人”,更是边界之外的群类;在上海,在一群西方教会学校的女学生心目中,中国民族主义的边界线上,排外显然重于排满。然而在同一时期,在起草《讨满洲檄》的那个以留日学生为主的革命党人的群类,排满却又是重于排外;这个逻辑到了辛亥革命时期,更是成为一种普遍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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