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萦——怀念祖父刘之良

　　今年适逢辛亥革命百年纪念，倍加怀念祖父，近日更是多梦。梦境中祖父披枷戴锁，浑身血染，脚下一步一个血印，迈向刑场，昂首挺立，满腔义愤地望着苍天，祖母近前伏地跪别恸泣，刽子手挥屠刀，头落祖母怀中，祖父立而不倒，项上血喷如虹，化作青烟，随风飘散……。惊醒后，心中诧异，欷嘘不已，夜不成眠，坐待天亮。实际上，我从未见过祖父。祖父遇难时年仅三十岁，家父才三岁。我是从家父、家母和堂伯叔口述故事和《巢县人民革命斗争史》（注：中共巢县县委党史办公室，1982年编写，过于简略。中共巢县县委宣传部60年代编写的《巢县人民革命斗争史》，较为详细。）书中，得来一些依稀印象。听前辈们说，祖父身材高大，天天练武，一对石锤三十斤，他双手舞动如飞；一个石墩百余斤，他举起在院内绕行十多圈而面不改色。有关祖父的梦，从前有过，但没今番如此真切、惨烈，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绿故，是潜意识作用。也可能是人们常说的心灵感应现象，因为我是梦中人刘之良的嫡孙。

　　刘之良，又名刘少良，安徽省巢县（现巢湖市居巢区）人，祖籍内蒙，远祖系北方匈奴刘猛后裔刘路独孤部落，归附鲜卑，北魏孝文帝迁部洛阳后，实行汉化，由复姓独孤改刘姓，为当时八大贵姓之一。先祖世代武职，曾祖父任驻巢清军东西炮营统领。祖父自幼秉承家风，习文尚武，少有才华，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中举人，先后任巢县教谕、天长县知县、泗州知州。他为官清正，忧国忧民，痛恨清王朝腐败无能，立志反清，恢复中华。于是参加光复会，结识徐锡麟、秋瑾等反清革命志士，与之为友，资助徐、秋创办学堂，培养革命力量，响应孙中山民主革命。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七月六日，光复会在省城安庆发动首次安庆起义，因走漏消息，事起仓促，只得提前举事，徐锡麟以巡警学堂监督身份在进行学员毕业典礼时击毙巡抚恩铭，一度占领军械所，后遭清军镇压失败，徐锡麟被捕惨遭剖腹挖心处死，马宗汉、陈伯平等战友也牺牲。祖父受牵连去职，回巢办学堂，传播先进的西方科学文化。后因反对袁世凯复辟称帝，以家宅为联络处秘密开展反袁活动，制作炸弹，被奸细告发，于1912年被袁氏走狗、反动军阀县长王锡山带兵搜捕，从院内花台挖出炸弹火药，押解安庆受审，苦熬酷刑（烧红的铁练、铁鞋），周身上下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双腿膝下露骨，仍坚贞不屈，痛斥袁世凯复辟称帝，宣扬民主，临刑前在血衣上用手指血书“忠义传家”四字家训作遗书，还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等诗句，视死如归。巢县士绅联名具保，祖母及亲友来安庆营救，怎奈当时安徽督军是人称“屠夫将军”的倪嗣冲，系袁世凯亲信爪牙、帝制派干将，曾上书拥袁称帝，被袁世凯封为一等公爵，求功心切，亲批将祖父斩决。反动官府不准探监，只让刑场送别。祖父就义那天，天空阴云密布，刑场戒备森严，只准祖母一人近前跪别，祖父对伏地恸泣的祖母说：“今永别，尔要珍重，扶儿成人，忠义做人，忠义传家”。说毕，英勇就义。祖母收殓换下血衣时，见有手指血书“忠义传家”等字语，遂收藏。

　　祖父遇难，朋友和弟子学生在巢县掀起声势浩大的学潮运动，罢课、罢工、罢市，抗议官府杀害刘之良，时人作《哀南巢》一文贴遍大街小巷，内有“三木（酷刑）频加，惨痛刘郎之血”等语（摘自《巢县人民革命斗争史》，中共巢县县委党史办公室编，1982年），怒斥反动军阀县长王锡山。1914年王锡山离任去水码头乘船时，数百民众聚集东门水码头烧纸钱、抛秽物，祖母在众亲友护拥下挡道拦住王的官轿，将祖父临刑血衣裹团砸中王头部，王归家得病身亡。1916年乱世奸雄袁世凯复辟失败，在举国义愤、讨伐战争中惊恐得病死亡。不久，袁氏爪牙、反动军阀倪嗣冲也因民怨沸腾下台，隐居天津租界内，得精神分裂症死亡。恶人终无好下场，真是大快人心，巧合天意报应。此后，祖母和亲友弟子等多人迎奉祖父灵柩归葬故里巢县东炮营祖坟，立碑奠祭。

　　祖父遇难后，遗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终日以泪洗面，艰难度日，情状十分凄惨。后来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始得抚恤，直至家父刘天麟成人投军，在南京、重庆等地担任海军运输舰舰长。家父曾参加抗御日寇的江阴抗战、武汉保卫战和宜昌战役，战斗中不惧敌机轰炸，救护落水军民，立有战功，至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返归故里巢县定居，同年我出生。此后，家父一度经商，后又教书育人，继承了祖父未竟之教育事业。每当我思念及此，心中万分感慨：革命胜利来之不易，从孙中山领导辛亥革命建立中华民国，到毛泽东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无数革命志士前仆后继、抛洒热血，才迎来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现今进入改革发展新时期，经济快速增长，社会文明进步，蒸蒸日上，祖国面貌有了翻天覆地般的重大变化，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解决了占世界近四分之一人口的温饱问题，逐步奔向小康，物质生活、精神文化生活大幅度提高，两弹一星升空，神舟飞天，港澳回归，成功举办了北京奥运和上海世博，经济实力已跃居世界第二位，随着国力不断增强，国际地位和国际威望越来越高。更令人欣慰的是，着力于民生的“十二五”规划将从今年开始实施。可以自豪地说，革命先烈为之追求、为之奋斗、为之献身的振兴中华伟业已开花结果，绽放出绚烂的光彩。

　　在举国隆重纪念辛亥革命百年之际，我以先烈后裔的身份和名义，撰写此文，意在缅怀先烈，告慰英灵，以示敬仰。敬爱的祖父：请您安息，愿您英灵有知，如今人民共和国日益繁荣富强，以新的面貌巍然屹立在世界东方，国泰民安，百业兴旺。祖父啊，你的子孙后代一定信守“忠义传家”家训，矢志不移，报效国家，誓为人民共和国繁荣昌盛努力奋斗。

　　作者：刘平贵，男，安徽巢湖市人，中共党员、退休干部、陕西省水文局高级工程师，原副局长，系辛亥革命烈士刘之良嫡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