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怀念黄申芗伯父

　　我先父杨方珍曾追随江西的李烈钧、蔡锐霆、何子奇等在湖口举事，讨伐袁世凯，失败后走广州，后在广州工作。一九一七年在那里结识了黄申芗伯父以后他们同过事，又同居上海，交往甚深，因而我得知黄伯父。

　　黄申芗伯父是湖北大冶县人，辛亥武昌起义，在阳夏与清军作战中受总司令黄兴指挥，任标统。后升任第七协统领，又调近卫军二协统领。一九一二年授陆军少将。

　　南北达成和议，孙先生让位，袁世凯窃取了总统大权后，篡夺国柄复辟帝制的野心随之显露，黎元洪为保副总统及湖北都督的职位，倒向袁逆与革命为敌。当袁、黎互相勾结，阴谋扼杀革命拉拢孙武时，黄申芗见微知著，觉察孙武叛变了革命。不久，孙武组织民社，以黎为理事长，孙武为副社长，并创办《民声日报》，公开打出反击同盟会的旗帜。由于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时，孙武要求任陆军部次长职，未能如愿，因而恼恨黄兴，迁怒孙中山先生。在黎元洪被选为副总统接受证书召开大会时，孙武竟胡说什么：“宁可承认北方政府，不承认南京政府”。孙武勾结立宪党人，组织民社，拥戴黎，转向与革命对抗，悖谬特甚，虽遭到革命同志杨时杰、查光佛、梁维亚等面斥其非，仍一意孤行。孙武政治上走向反动，作风上也随之大变，对旧日同生死共患难的革命同志加以排斥，具体表现在，对高一级的黄兴、谭人凤、刘公、蒋翊武掣肘刁难；对低一级的则轻慢之藐不为礼，因而激起革命同志的愤慨，群起而攻之。一九一二年二月二十七日在武昌发生的黄申芗驱逐孙武事件，是为进一步推倒黎元洪作的准备。旋因蔡汉卿的出卖，甘为黎作伥，解除了大批掌兵权的革命同志军职。此时黄亦被迫出国，向海潜随之离开军队。黎乘机大抓军权，安置亲信担任高级将领，随着权势巩固，借袁世凯之手，首先加害革命坚决的张振武，继而向蒋翊武这位举足轻重的首义领袖开刀，使武昌革命首义之区，化作屠戮之场。我从先父身旁曾闻黄伯父谈及此事时，犹悔恨误信蔡汉卿这样的人，以致起义的革命主力军共进会和文学社的党人惨遭杀害。若得遂黄申芗的初衷，先将孙武等驱逐，搬走革命前进中之障碍物，进而挤掉黎元洪，那么革命就会是另一种局面，武昌必然成为全国革命的支柱。袁世凯窃国大盗即使妄想称帝，处心积虑搞复辟，也要考虑情势是否许可，不敢轻举妄动。我所了解的黄申芗伯父是一位卓有识见，忧国忧民的革命志士，决非醉心名利的愚鲁武夫，以“党人内讧”目之，实为眼光短浅，持论偏颇，是极其错误的。袁世凯称帝，封黎元洪为武义亲王，孙武却劝黎接受，赞成袁做皇帝，大背武昌起义之初衷，这一系列堕落行为，人皆不齿。由此亦足以证明黄之反对孙武，驱逐孙武，确确实实是一次革命行动，有人谓此是二次革命，信然。

　　黄申芗伯父先世曾作明朝武官，为抗清战死，在他身上有传统的民族气节，排满意识强烈。他认识到要推翻满清须抓住枪杆子，借矛使盾。以他丰富的学识，毅然投入新军当兵，领导士兵革命运动。为革命他组织过不少社会团体，进行宣传活动。他先后为湖北军队同盟会、群治学社、共进会的主要负责人。张难先先生称他为“共进会的翘楚，首义时最有力者之一”。在他组织下，军队中有一千多名同志听其指挥，同时还发动社会势力，掌握了帮会一万几千人供其驱使，可见他的才干。

　　辛亥革命前一年庚戌三月，长沙发生抢米风潮，为了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他决定使用上述一万多人的力量举义。并召林兆栋、江炳灵等商议成立临时军政部，派黄金龙率人相机夺取田家镇炮台。又通知京山刘英共同防守北路。但武昌此时风声外泄，运送武器时被查获，清廷即大肆搜捕。他采取果断措施，将所有册籍、旗号销毁，避走汉口，再赴上海。我想这次举义如果成功了，他定会被推为湖北革命的主要领导人。辛亥十月起义，他因被缉捕不在武昌。但得知消息，立即奔赴战场，参加阳夏的激烈战斗。起初给他个标统（相当团长），不久升为协统（相当旅长），而他不计名利地位，志在推翻帝制，建立共和。

　　他为第七协统领时，下辖十三、十四两标，十三标统为李抱良（李六如）。以前在长沙饥民抢米风潮中，曾和李密商响应，事泄，黄逾墙逃脱。群治学社里的文件幸得李事先密藏，未被搜获，因而保住了组织和同志们的安全。黄是学社的组织者，李具体经管，黄、李关系密切，思想进步，因此他们殊途同归，后来都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为革命做出了重大贡献。

　　一九一三年宋教仁被刺后，黄从日本潜回武汉，与蒋翊武、蔡济民、熊秉坤、吴醒汉、刘英、詹大悲、季雨霖等人会合，筹划讨袁，不料被黎元洪侦知，下令分头捕人。黄乃东渡日本避难。

　　一九一四年孙中山先生在日本成立中华革命党，黄积极参加。袁世凯称帝，蔡锷在云通南电宣布独立，黄回国在湖北组织讨袁军队响应。袁世凯在全国一片讨伐声中于一九一六年六月身亡。袁死后，黎元洪继任总统，曾邀请黄申芗去北京担任陆军部咨议。

　　一九一九年护法之役，黄在蓝天蔚的鄂西靖国联军中任参谋长。蓝为靖国联军总司令，后在重庆遇害，黄去广州为之昭雪。

　　一九二三年孙先生改组国民党，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这是他一生中最伟大的转变。黄在广东革命政府工作，积极拥护三大政策，思想由此日益进步。中山先生为了发展革命势力，拉拢倾向革命的人物，是年，常联络江西的方本仁，方与广州革命政府暗通声气。一九二四年，孙中山令黄利用在江西的人事关系为方出力，拥方取得了督军地位，方也就力保黄为江西水上警察厅长。就任时，黄邀我父随他到江西任职，为主任军需官，经理财政。黄卸职去庐山，我父亦离任。一九二七年，革命军出师北伐，进军至赣，方本仁投奔广州革命政府，任江西宣抚使，后任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军长。方此举，对革命起的作用不小。